片刻之後,小丫頭香兒輕輕便敲門進來,“大奶奶,太太那邊命人剛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族裡九叔現在太太房裡,要和家裡人商量下大爺的喪事如何辦理,我原回了奶奶腳上有傷,可是那邊說是二爺的原話,要大奶奶克服一下,畢竟是大爺的喪事,您一定要過去的。”
秦淮皺了皺眉,卻又知道自己身為鐘仁寡妻的身份,確也無從拒絕。
略想了想,道:“叫碧兒去安排一下,看院裡有沒有躺椅,找幾人抬了,我坐著去了便是。”
香兒因見過他那晚不怒而威的樣子,知道大少奶奶守寡後性情大變,忙賠笑道,“碧兒姐姐方才打了招呼,說是從二房來得匆忙,所以現下要回去處理些事務,讓我們回稟奶奶一聲。”
秦淮心知這丫頭哪裡是有什麼事務,分明便是回去向鐘秀傳話,將自己在泊春苑立威,又夜探老七臥房的事,向主子通風報信罷了。
不過這會子,在想透了一些事之後,秦淮倒忽然有些不在意了。
他此刻再次堅定了從前那個主意,只要官家那邊結果出來,自己被免掉懷疑,就立即向鐘家族人提出離開鐘家,什麼大房二房、祖傳秘方,還是小叔子姑老爺,自己都要扔到一邊,徹底離開這個汙穢壓抑的大宅院,越遠越好。
思及此處,秦淮的心裡卻微微有了一絲悸動,眼前莫名便浮現出一幅尚未描摹完畢的圖畫,和圖畫上那點淡淡的胭脂紅。
“碧兒既不在,便去叫七爺過來吧,讓他想個辦法帶我過去。”
香兒點頭去了,片刻後,窗外便傳來一陣聲響,秦淮伸頭向窗外看去,
卻見鐘信帶著一個身形結實的小廝,正抬了張帶滑桿的竹椅過來。
未幾,鐘信輕輕叩門進來,身後便跟著那個小廝,房間裡,瞬間多了一絲潮濕的雨氣。
秦淮這會子已經穿好了衣裳,右腳也已穿了鞋襪,只有腳踝依舊紅腫的左腳,卻不得不依舊赤著,懸在床邊。
鐘信的目光往那隻懸在半空的腳掌掃了一眼,眉毛皺了皺,低聲道:“嫂子不知道麼,若扭傷了腳,最忌諱這樣懸吊著腳掌,倒會增加淤血和脹氣,便是疼痛,都要加重了。”
秦淮怔了怔,笑道:“怪道我早起這樣坐了半日,倒覺得這腳更疼得緊了。”
他口裡說著,下意識便想站起來,把左腳伸進香兒為他尋的一隻軟口布鞋裡,卻不料動作大了些許,扭到了傷口,一下子疼得咧開了嘴,“嘶”了一聲,人依舊又坐到了床邊。
鐘信微微搖了搖頭,便走到秦淮身前,“嫂子先莫亂動,這工夫若再扭到了筋絡,可真要重上加重了。眼前便是大哥的喪禮,嫂子要忙的事情還不知多少,總要注意保養些才是。現下那竹椅進不來這窄門,嫂子既不方便行走,老七便背了嫂子去到那椅子上,也便是了。”
他嘴裡說著,先蹲下身,一隻手從地上拿過那隻軟口布鞋,一隻手便輕輕托住秦淮的左腳。他的手掌粗硬有力,可是託著秦淮的腳掌,卻偏又輕柔得很,直至將整個左腳伸進布鞋裡,秦淮的傷處都沒有感覺到一點疼痛。
待幫嫂子把鞋穿好,鐘信的身子便轉過去,在秦淮面前曲了雙腿,整個人躬起身來,留了一個寬厚的後背給他。
屋子裡既有丫頭香兒,又有那個前來幫手的小廝,鐘信這一連串的舉動看起來便光明磊落,自然的很。
只秦淮這邊,卻先是在小叔穿鞋的工夫紅了雙耳,現下又看著他的後背直了眼睛。
按說眼前這個狀況,讓小叔子背一下自己到外面,又有丫頭小廝跟著,並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看著鐘信粗布衣衫下隱隱隆起的結實脊背,秦淮卻只覺心裡面,竟不自禁地呯呯亂跳起來。
說來也真是奇怪,明明是一個心底裡極其害怕的人,可是自己身體給出的感覺,似乎又並不單純便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