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蕊兒笑著去了。
房間裡鐘仁卻皺緊了眉毛。
“老太太也是的,電話公司明明裝好了電話,大晚上的,還派個人來囉嗦。再者說,家裡人熱鬧熱鬧也就罷了,還請什麼族裡人,橫豎不過是想要鐘九那老東西過來罷了……”
秦淮聽到鐘九二字,心裡一動,想到了書裡看到的一些情節,忽然明白了鐘仁為何會是這種厭煩的口氣。
鐘仁嘴裡抱怨一半,大概想起鐘信還在一旁,便收了聲。
“你們都聽到了,嗯,老七從前很少有機會參加家宴,明天也一同去吧!”
鐘仁又轉向秦淮,在他肩膀上輕佻地捏了捏,“什麼素淡不素淡的,我偏愛你穿紅著綠的那個浪勁兒,不用理她們!行了,酒燒得渾身難受,雀兒快把床鋪好,我著急睡覺了!”
雀兒撅著嘴,三兩下收拾好床鋪,一陣寒風般出去了。
鐘信出門前,特別將燉好的參茶用蓋鐘給鐘仁端過來。
這參茶是鐘仁每日睡前必喝的,說是有生精固元、強身健體的功效。從鐘信年紀稍大些起,給鐘仁燉茶送茶的活計便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晃,已有十年的光景。
看著大哥將已晾涼的參茶一飲而盡,鐘信收好蓋鐘,彎腰告辭,在幫兄長關門之際,目光在床邊的秦淮身上輕輕掠過。
他發現,那男嫂子此時的臉色,好像有一種緊張至極的慘白。
這慘白卻讓鐘信想起那俊臉上曾經飄過的緋紅。
前幾日,這個男嫂子常常粉面含春,私下裡對他唱一些調情的小調。今天,還把洗腳水濺在了自己臉上。
鐘信站在門外,慢慢將手指從鼻尖滑到唇上,沒來由地擦了擦。
他的生母在發瘋之前,就是伺候老爺洗腳的婢女,今天,自己又一次重複了母親受過的屈辱。
他眼前浮現出秦淮由白變紅的腳趾,一根根,嫩白如筍。鐘信握緊了右手,骨節處發出一聲壓抑的悶響。
隨著那些雪白的腳趾,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秦淮忽然踢翻洗腳盆的情景。
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這個被雀兒罵成“蠢貨”的男嫂子,是故意把洗腳水踢翻的。
為什麼呢?
鐘信四處看了又看,雀兒已經回房,一彎瘦月下,整個泊春院靜寂無聲。
他瞄了眼手裡的蓋鐘,掀開蓋子嗅了嗅,唇邊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