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討厭胡思亂想的自己,可只要把自己放在世俗的稱上一稱,那輕飄飄的份量,完全無法與身居頂層神仙打架的兩人相比。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又不會平等地看待哥哥,驕傲的哥哥可不想淪為貴族的玩物。
可是,當哥哥中槍住院,原因是替杜雅言擋槍。
他內心的幻夢一下子碎了。
他的哥哥心中有社會責任感,會為了一份有價值的事業選擇奉獻,卻不是那種會為別人擋子彈的聖人。
在那樣危急的時刻,奮不顧身地替人擋下子彈,那是何等的勇氣與愛。
陶蘭澤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可此時他只希望哥哥能快快醒來,安心地休養,所以什麼也沒問。
哥哥清醒後,勸他回家寫作業。
母親已經通知杜雅言哥哥醒了。稍後兩人就會見面了,他留在這裡就是超大瓦特電燈泡。
他跟哥哥本就是互相紓解壓力的關系,本就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如果哥哥真的愛別人,他理當尊重、祝福。
可是,做不到呀!一旦回家,那發散的想象力就會像密封的酒壇不斷發酵,氧氣越來越少,令他窒息。
陶蘭澤堅持要留下來:“我不要。消毒水的氣味提神醒腦,我要在這裡寫作業。”
家裡人拿他沒轍。
很快,杜雅言帶著父母來探病。
那是正劇裡走出來的白富美,大方得體、彬彬有禮,跟陶蘭澤所討厭的,趾高氣昂的權貴截然不同。
接受大人物的感激與饋贈理應高興,可陶蘭澤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當杜雅言的母親拉著母親在那裡聊家常時,他悶悶地縮在那裡寫作業。此時此刻,他最憎惡的作業,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道道刁鑽古怪,不知與必背知識點有哪門子關系的難題,考驗著他的智商。
他看著難題,就像受虐狂把刀子插入自己的心髒,在劇痛中感受生命的脈動。
曾經,他問過哥哥,每個人性格各異,資質不同,用同一的篩選標準選擇人才真的好嗎。
哥哥說,正因為性格各異,資質不同,所以才要放到同一套模具裡,打造出相似的形狀。若讓每個人自由生長,會長出截然不同的價值觀與世界觀。而在資源有限的環境中,人與人觀念差異要是太大,大規模的沖突將不可避免。
直至剩下的人統一到相似的觀點,相近的目標下。沖突和摩擦才能避免。
因此,統一的篩選標準,能很大程度避免沖突與矛盾,讓社會機器更好地運作。
可統一的標準,在陶蘭澤看來,意味著修剪掉旁逸斜出的枝枝丫丫,為了獲取生存資源和愛,削足適履,帶傷起舞。
創傷引來的疾病已深入骨髓的,而愛既是解藥,亦是劇毒。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傷口,催促著創傷癒合,亦帶來難以忍受的巨痛。
他想,就這樣愛著吧,一直愛下去,與疼痛共生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