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這才鬆了口氣。他倆對大兒子實在是又愛又懼。這孩子是家庭的希望。他們倆學識平平,依靠親緣關系和時代紅利在事業單位謀了個好職位,同時藉著人脈做點小生意賺錢。雖說兩人收入已經達到小康家庭的水準,卻一心想要實現階級跨越,輕松賺大錢,撲騰了大半輩子,也沒弄出點大的水花。好在祖墳冒青煙,生了個爭氣的兒子,在爺爺的教育下,自小學習自覺,成績優異,在學業上一路穩進,初中時獲得全國奧數冠軍,十六歲參加高考時便奪得市狀元,被本地985名校錄取。其出眾的表現,讓整個家族都有光彩,雖說是學生物制藥的,卻能像律師一樣,幫族人研究一些賺錢的專案是否值得暗藏陷阱,幫父親擺脫小人的糾纏。
要說陶如琢有什麼不好,那就是平日裡過於沉默寡言,一旦開口說話,條分縷析,令人無從辯駁。父母將來都指望他,自然不願在他面前丟了顏面,不想讓他看到家裡亂糟糟的景象。
陶蘭澤因哥哥突然回家而逃過一劫,卻並沒對哥哥感恩待德,反而因父親的區別對待越發忿忿不平。
他一邊寫作業,一邊卻回想著,哥哥修長的腿,冷漠的臉,想著想著他不由自主在計算草稿上畫畫,隨後又嫌棄地把草稿撕了,端起習題集走到哥哥房門口,扣了扣門,朗聲道:“哥,我有一道題不會做。”
陶如琢頭也不回地回應道:“進來吧。”
陶蘭澤閃身進屋,把門合上,大步走到哥哥身旁,看見哥哥正在寫筆記。
雖然陶如琢一向喜歡鑽研前沿科技,正在訓練ai模型,卻仍然保持用手寫的方式記筆記的習慣。臺燈為專注的臉勾勒一層金邊,令俊秀的眉目呈現出與酒吧燈光下截然不同的典雅風致。
陶蘭澤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心裡堵得慌,忍不住吐嘈道:“你真不愧我們學校最優秀的校草,在歡喜佛這條賽道上也是罕逢對手的。”
哥哥放下筆,扭頭看他,一臉平靜地說:“我去那裡是為了完成一個社會學試驗。”
一句話把陶蘭澤原先準備好的問題都堵了回去,他只得追問:“什麼試驗。”
哥哥:“觀察清吧客戶的社會屬性分佈,談論的話題,以及對他們俊美同性的反應等等。”
陶蘭澤感覺別扭極了:“哥,那可是gay吧。”
哥哥反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麼去那裡。”
陶蘭澤心虛地反駁:“我只是去看看熱鬧,長長見識,你可是經常在那裡混,那怎麼能一樣。”
哥哥:“謝謝你的關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陶蘭澤看著哥哥那玉石般潤澤白皙的臉,天鵝般修長的頸項,回想起清吧中那些猥褻的話語,心裡那團無名火,一半往腦沖,一半朝下竄,咬咬牙低聲問:“那些家夥在背後說你的壞話,難道你沒聽到嗎。被當作yy的物件,難道你不惡心?還是說,你喜歡扮演被癩蛤蟆覬覦的天鵝,喜歡俯視他們看得見摸不著,只能放肆意淫的人性醜態。”
哥哥:“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我只是個客觀的觀察者,只想多收集思想樣本。
“咚!”陶蘭澤怒而錘桌,他把哥哥視作供桌上的玉佛,不可褻瀆,哪知這尊佛自願化身泥塑,和著雨,融為泥,歸於塵。
“你就不怕我告訴爸爸媽媽嗎?”陶蘭澤問完這句話便後悔了。
“你已滿十六歲,是個完全刑事責任人。我無權操縱你的思想和行為,不想幹涉你的言論自由。”
果然。陶蘭澤苦笑,他就知道哥哥會這麼說,失望地轉身離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麼,畢竟他的哥哥一向如此,理性、冷靜,沒有凡人喜怒哀樂,愛恨嗔痴,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像一臺精密的儀器,客觀記錄並分析著一切。
他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只是仍不甘心。一次次地刺探,一次次鎩羽而歸。
只是扭頭離開的他不知道,在他轉身後,他的哥哥陶如琢雙手顫抖,提起筆,卻無法繼續書寫。
備注:如琢:取自《詩經·衛風·淇奧》,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蘭澤:長蘭草的沼澤,也可指蘭花製作的香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