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關於江南的賦稅,都是一個敏感的話題,猶如禁忌般的存在,群臣都是儘可能地避開這個話題,然而,今時今日,誰也沒有想到,皇上居然如此直白,就這麼大喇喇地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將矛頭直指江南的那些士紳大族。
一時間,大殿裡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先是變得凝重無比,一片寂靜,緊接著,就變得有一些異樣起來,一些官員的態度,明顯有一些曖昧起來。
尤其是那些武將,更是嘴角微微上揚,眉眼舒展開來,臉上的笑意若隱若現,明顯就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姿態。
畢竟,江南的那些勢族,不僅與他們毫無關係,一旦那些士紳倒黴,毫無疑問,將會有許多的官員牽涉其中,到時候,文官集團勢必遭到重創,而他們武將的地位將會越來越高。
龍行虎步間,盧象升徑直走了出來,剛一站定,長施一禮的同時,朗聲說道:“皇上,江南各地上繳上來的稅銀,之所以這麼少,不是當地有什麼天災,而是因為,許多的豪門大戶偷稅漏稅所致,隱瞞家裡的真實田產。”
“再加上,朝中有不少人收受了賄賂,接受了那些豪門大戶的好處,亦或是一些田產本就是某些官員的,自然而然地,諸多因素疊加在一起,就使得江南的賦稅收不上來。”
“而且,朝中的不少官員,多是出自於江南的一些豪門大戶,亦或是曾經得到過江南士紳的幫助,還有就是,江南士紳多故舊,免不了人情世故。”
此刻,不管是盧象升現在所講的這些,還是崇禎之前的種種發問,都猶如一柄重錘,一次次地狠狠擊打在那些文官的心臟之上,讓他們有一種窒息感。
毫無疑問,不管是門生故舊,還是曾經的施恩之情,文官多東林,多是江南之人,這些都是實情,而皇上責難與針對的意思也已經十分明顯,如今這個時候,沒有一個文官敢觸這個眉頭,也不敢隨聲附和。
可謂是左右為難,進退不得。
這個時候,崇禎忽然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在龍案前的平臺上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同時,緩緩開口了,語氣雖然平靜,帶著平和之意,但話裡的內容卻是使得眾人心裡一驚,心神激盪之下,不啻於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
“就在數日之前,河南的錦衣衛傳回來訊息,河南巡撫丘兆麟遭人行刺,若不是朕派人暗中保護,差一點就會一命嗚呼,魂歸九幽。”
說到這裡,語氣一頓,崇禎正好走到了平臺的中央,隨即轉身,面對著眾人,就好像沒有看到百官的神色為之一變,突兀的問道:“各位愛卿,你們知道丘兆麟為何遭人行刺嗎?”
顯然,丟擲這個問題之時,崇禎從未想過能夠有人作出回應,猶如自問自答一般,繼續說道:“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自從去年被召為河南巡撫之後,丘兆麟就開始整頓軍備,實施保甲制,彰善懲惡,清除積弊,由此得罪了不少的地方豪強與權臣。”
說話之間,崇禎再次動了,緩緩向龍案走去,來到龍案的旁邊,信手拿起了幾本奏摺,猛地一轉身,面對著眾人,聲音變得高亢的同時,又蘊含著幾分色厲內荏之意。
“看看,這些都是彈劾丘兆麟的奏本,說什麼獨斷專行,為禍地方,行為不端之類的說辭,而這些......”
說到這裡,崇禎話語一頓,反手又從背後的龍案上拿起幾本奏摺,在空中揚了揚,繼續說道:“而這些奏摺,乃是朕讓錦衣衛前往河南的各州府縣城,秘密調查而來的訊息,對於丘兆麟的官品和操行進行調查,驗證那些御史彈劾的事情是否屬實,結果嘛,呵呵....”
伴隨著一陣冷笑,崇禎的話音戛然而止,轉身快行兩步,重新坐回了龍椅,目光冰冷地掃視著眾人,充滿嘲諷與戲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