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孤狼蟄伏於灌木,幽綠色的兇光警惕著水潭裡的漣漪,皓月沉墜無法揭開夜幕的面紗,朝陽亦驅不散籠罩晨曦的霧。腐朽伴隨危險,腐蝕了峽谷裡的每一縷空氣,遮掩著視野,讓人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獵物。
老頭走了,就在昨日傍晚。
扛著半邊剛烤熟的酥脆鹿肉便灰溜溜地隱回到了潮霧深處。走之前他還留下警告,峽谷深處住著只法力無邊的妖怪,若再往裡走就是妥妥的找死。話,雖看似危言聳聽,但沒人會懷疑它的真實性。因為,無論是夏尋還是墨閒,他們始終都能感受得到,那一縷只存在於虛無的危險氣息,無時無刻都在朝著他們靠攏。而夏尋,更是從這縷氣息中,嗅到一股陌生卻又那麼熟悉而味道,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就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他…
“天氣不錯。”
“你能看到?”
“猜的。”
“哦。”
“呵呵,或許真是個好天氣也說不定呢。”
“但願。”
“不管了,咱走吧…”
早晨的峽谷霧氣特別重,數十丈開外視線便已經模糊,潮溼的感覺讓人渾身不舒服。夏尋煉製的藥很有效果,昨日被叮去的皮肉,經過一夜歇息基本已經痊癒。穿上被火堆烘乾的衣裳,收拾起行囊,把吃剩的鹿腿連同五花大綁著的蚊後一同掛在腰間,左右瞧瞧沒再發現有什麼遺漏的傢伙,便招呼著墨閒,繼續朝峽谷的深處出發了。
“嗡嗡嗡!!”
隱藏在潮霧裡頭的蚊潮變得有些躁動,猩紅的光點閃爍著一絲不安,似乎並不想深入峽谷內部。只是自家老大被人給劫了,做小弟的沒道理坐視不理,怎也得跟著去壯壯膽不是?顫顫的翅膀,亂哄哄的數里潮湧,呱噪著吶喊著就這樣尾隨在夏尋兩人的身後,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真好一個壯觀景象。而對於這群惹人厭煩的傢伙,無論是墨閒還是昨夜的老頭都曾有疑惑,既然已經過了冢蚊的地界,為何夏尋還不把人家老大給放了又或直接宰了妥當,反倒帶在身便喂吃喂喝地服侍著,萬一弄不好把人家惹毛了來個玉石俱焚,那可就真捅馬蜂窩子喲。而夏尋給出的回答則很有趣,就四個字“物盡其用”。
至於怎麼用,夏尋賣了關子沒說,為此隱藏在暗地裡的幾個老頭子是思來想去了一個晚上,結果還是啥子也沒想著。也就直到今早晨,老嫗睡醒來見著他們眼圈都發黑咯,才勉為其難地給他們道出了答案。
答案很簡單,也四個字“金蟬脫殼”。
風綿綿,霧延連。
寬大的葉掰欲滴著露涎,小路幽靜擺著兩行腳印。沒有灌木遮攔,沒有沼澤淺窪,槐樹高聳茂密擋下陽光,雖露出地面的棺材橫七豎八,但腳下的路愈發開闊,比之昨日卻已好走甚多。兩里路途說遠不遠,夏尋領著墨閒走得極其小心,也僅用了半個時辰便走到了被他稱之為“陰陽界”的盡頭。
前方依舊是高聳繁茂的槐樹林,林叢幽冷,其間景色卻與後頭楚河分明。
是下雨了,毛毛細雨…
雨,並非由九霄雲上來,它源自於峽谷自身所積攢的潮霧。
由於陰冷的潮霧常年積聚於峽谷上空而得不到正常的揮發,隨著體積逐漸增加便凝成了水霧,水霧重於空氣就會下沉。而此間槐樹的間隔又很大,每一株都相隔有五六丈遠,再茂密的枝葉也無法再做到遮蔽所有空間。水霧便透過縫隙滲漏而下,小小一粒,似汗毛一縷縷,飄飄渺渺在空氣裡,便就有了眼前這麼一場看不見盡頭的毛毛細雨。
“喳…”
“就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