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後堂,顯得異常清晰,原本緊閉雙眼躺在榻上的王正見,赫然睜開了眼,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竟然撐著雙手,自行坐了起來,動作之快,讓周圍的那些個僕役全都反應不及。
看到他的樣子,來人的腳下一滯,沒想到已經奄奄一息,隨時都可能醒不過來的老人,正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嘴裡更是發出一迭聲地催問。
“人是不是回來了?”
來人是他的心腹老僕,聞言心頭一酸,放低身段,快步走到他的身邊,在耳邊輕聲說道:“方才進的城,由白都督他們迎下的,已經傳了訊息過去,馬上就會到府,阿郎,不如躺下等著,也是一樣。”
王正見深吸一口氣,臉色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開中門,叫人來侍候更衣,老夫要親迎。”
開玩笑,怎麼可能會是一樣?
小勃律,在天寶六載被大唐征服之後,便在此地設定了歸仁軍,仍然治孽多城,也就是後世的吉爾吉特市。
與大勃律不一樣,本地的平均海拔只有一千五百米,而且地形開闊,印度河、吉爾吉特河、罕薩河在此交匯,形成了附近少有的沖積三角洲,再加之雨水充足、光照時間長,非常適宜農耕。
自從二十多年前吐蕃人的勢力進入這一帶,勃律人便從斯噶爾河谷遷移到了這裡,五年前隨著唐人的到來,中原先進的農耕種植技術得以傳入,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農田水利,在裡面辛勤勞作的,既有束髮短偈的唐人、也有胡人服飾的勃律人。
唐人的駐軍大營,便是沿著河岸而設,全都是不利於耕種的沙石地面,重重營壘像一個個的小山包,佈滿了整個河谷的空隙。
劉稷還是頭一次親眼目睹古人的行軍佈陣和結寨紮營,營寨的周圍,被高過一人的柵欄圍了起來,每隔上一定的距離,就會豎起一座大約三、四米高的哨樓,上面除了兩名哨衛,還有提供警訊的金鼓之器,營門口,更是被一排拒馬攔著,守門的軍士執槍肅立,一動不動地樣子,和後世也沒什麼區別。
帶著自己的告身,他被引到了一處獨立的營帳外頭,儘管之前已經驗過了,守在這裡的軍士依然將他擋下。
“都虞侯帳下,來者何人?”一名中軍將校神色嚴肅地喝道。
“劉五,特來向段虞侯繳令。”
劉稷學著軍中的禮節,雙手抱拳,身體微屈,目光平視前方,恭身答道。
幸好這個時代通行姓氏加排列的組合法,否則,他連這一關都過不去。
聽他報上,這名中軍顯然知道情況,示意他在原地待命,自己轉身走到帳前,朗聲唱名。
“歸德郎將、右領軍衛京兆府善信府左果毅都尉員外接同正員、乾坑戍主、上騎都尉劉稷,帳外侯見。”
少傾,就聽到帳子裡傳來一個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可。”
中軍轉身做了一個手勢:“請。”
卻只見這位年輕的郎將目光呆呆地站在那裡,就像沒有聽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