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山度假屋的離奇事件過去兩天後,訾奶嬌接到紀之的電話,聽到一個令她震驚萬分的訊息――殺人兇手是景的龍鳳胎兒女。訾奶嬌懷疑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感到訝異、心痛,還有種對殘酷現實無能為力的憤怒。
“喂,奶嬌,你在聽嗎?”
電話那頭紀之關切地詢問,她回過神來答應了一句。
“晚上我來接你。”
紀之說完匆匆掛了電話。
訾奶嬌的心鬱結難抒,於是站到窗邊做深呼吸。城市裡的雪早化得無影無蹤,樹木的輪廓清晰突顯,地面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往上看去萬里晴空一碧如洗。天空宛如倒懸的深海,偶爾飄過的浮雲好似海里蜿遊的魚,慢慢悠悠忽隱忽現。此情此景讓訾奶嬌心裡生出許多感慨——世間萬物,只有人是不潔的。花草樹木、山川河流、星辰大海、浩渺宇宙,大自然裡古老、原始的都美好純淨,它們是真正的主人;再看那些活著的東西(據說他們有思想),動物們也受叢林法則的約束,唯有人心不守規矩,總是出賣本性,愛與魔鬼做交易。人類是地球上最大的汙染源。
想著想著,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偏激,於是厭惡地皺起眉頭,好像在和自己生氣。她偶爾會反對自己的某些思想,卻永遠忠誠於自己的心。
彼時,窗外的美景在她眼裡不過是一副定格的畫,那些流動的光影難以牽動她的眼神。她直直地盯著一個地方,腦海裡全是雪。天照山的大雪在她心裡持續下著,雪地裡埋著的女屍浮現在眼前。女人死去的樣子唯美動人,訾奶嬌並不覺得可怕,她執著的以為那女人就是愛情的祭品,因此格外傷感。
女人多數是被愛情左右的動物,明明一整天都在為悲劇嘆息,可見到愛人那一刻她又進入了喜劇的角色。她抱著一兜必要的隨身用品,歡快得像只小鹿。她動作敏捷地跳上紀之的車,心情既有去天照山時少女懷春般的喜悅,又有小學生和最好的夥伴出遊時的興奮。
“很開心嗎?”紀之握著方向盤,餘光溫柔地投向她欣喜的臉。
“嗯!”
她用力地點頭,亮晶晶的大眼睛裡閃爍著愛笑的星星。
紀之為了她決定從家裡搬出來住,就在離“桃子屋”不遠的“花塔路”租了個小套間,今晚正式把她接過去。她沒想到紀之辦事效率這麼高,埋怨自己東西沒帶齊。
“從明天起,我每晚都來接你下班。白天你願意待在家裡或者回桃子屋都可以,隨你。今晚東西帶少了沒關係的,可以每天回去拿一點。”
紀之總是那麼從容不迫,好像從不為任何事著急。他的言行舉止極其自律,整個人像一部精密的儀器,從不會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訾奶嬌對他崇拜已極。她有時甚至會想,寧願自己變成惹人厭的蒼耳,緊緊吸附在紀之身上,無論如何也不離開。
訾奶嬌走進新家,立刻就愛上了它,就像前幾天剛見到天照山的小木屋時一樣,這間房子讓她倍感親切。因為這裡是她和紀之的家。她的心情好像浮舟靠了岸,風急雨驟的日子已是遙遠的回憶。
新房子有兩室一廳,面積大小合適,客廳包含一個開放式的廚房;臥室溫馨別緻,小陽臺尤其讓她驚喜;紀之客臥改成了書房,方便他在家工作。雖然是租房,可房子裡傢俱都是全新的,窗簾的顏色也特地選了她喜歡的。這間房子的一切都讓她無可挑剔,堪稱完美。
訾奶嬌歡呼著撲倒在紀之的懷裡,高興地用腦袋使勁在他胸前拱來拱去,活像只西瓜地裡的猹。紀之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用十指穿過她的頭髮,像捧祭品那樣捧著她的頭,張大嘴巴假裝要一口把她吃掉。訾奶嬌使勁晃動著腦袋不肯就範,她用力往上一蹦,出其不意地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然後奮力掙脫了他的懷抱,逃得比泥鰍還溜撒。紀之捂著鼻子哭笑不得,威脅要把她的惡作劇寫進劇本里。
“我做飯給你吃吧。”
兩人玩兒累了,訾奶嬌說她要試著履行主婦的職責。她叉腰站在廚房,用王者的姿態掃視了一圈,驚奇地發現發現廚房用具一應俱全,每件物品都合她的心意。
“紀之,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你可不像熟悉廚房的人啊。”“當然是我買的,不過同事們也幫了點小忙。怎樣,還稱心嗎?”“嗯!”
訾奶嬌滿心歡喜地操持起來。她曾經認為圍著丈夫和家庭打轉的主婦是墮落的,那時她的心很野,很大。不過短短几年,她的心境轉變了,她渴望愛情和家庭的溫暖,以前看來卑微的事如今在她眼裡是偉大的,甚至還有種神聖感。如今她是唯愛論的忠實擁躉,她認為愛情的價值超越這世上所有的奇珍異寶。
紀之坐在沙發上看棒球比賽,訾奶嬌對球類運動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不過她很享受站在廚房島臺前為心愛的人做料理。她希望無論他做什麼都可以,只要在她目光之所及。
訾奶嬌熟練地切著黃瓜絲,切了一截兒後才發現自忘了給黃瓜刮皮。不刮皮也可以吧?她記得小時候養父總給她啃不刮皮的小黃瓜。想起養父她心裡痛了一下。她稍作停頓,繼續切那根沒刮皮的黃瓜。
“宵夜來了。”訾奶嬌端著一大盤蔬菜莎放到紀之面前。“吃這麼素嗎?你喂兔子呢。”紀之看到整盤都是花花綠綠的菜提出了抗議。“這是宵夜,又不是正餐,吃那麼多肉一會兒睡覺會做噩夢的。”
兩人新家的第一餐是如此環保和仁慈。不過她這時意識到宵夜吃沙拉或許是件奇怪的事。她見紀之嘴上抗議,實際行動卻很照顧她的感受——他沒有挑剔黃瓜不去皮、土豆不太軟的問題,吃得十分享受。訾奶嬌心裡暗下決定,哪怕還不是真正的妻子,也要像妻子那樣去了解和照顧丈夫。至少得給他做頓像樣的飯菜啊,她想。
“紀之,你白天在電話裡說的話,是真的嗎?”訾奶嬌還是放不下天照山那件事。“我也不敢相信,竟然是兩個五六歲的孩子乾的。”紀之面色凝重地和她說起了事情的詳細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