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戰從黃昏持續到天明。
在唐軍的優勢兵力和高昂鬥志面前,城內大部梁軍終於被清剿,只有徐懷玉率領最後兵力負隅頑抗。
李曄望著被燒成焦炭的糧食,心如刀割。
攻破蒲州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街面上到處倒伏著屍體,梁軍、唐軍、百姓。
大火肆虐,一半以上的民房被點燃,空氣中瀰漫著麥香和肉焦糊氣味,聞之慾嘔。
而且大火還在持續,在這盛夏之中,彷彿火爐子一般。
滅火已經不可能,而且也無意義了。
百姓被驅趕到城外,眼神空洞的望著大火吞噬他們的家園。
就算唐軍打下蒲州,得到的也是一片白地。
大戰持續到這個地步,頑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四面城門被堵住,梁軍並沒有死戰到底,識時務者也不少,全被輔軍剝下盔甲和武器,看管起來。
李曄滿頭大汗,望著如困獸一般的徐懷玉。
徐懷玉臉上有很深一道刀口,血跡已經被大火烤乾,彷彿帶著半張紅色的面具。
他見到被人群簇擁的李曄,疲憊的眼神一亮,聲音沙啞喊道:“亳州徐懷玉拜見陛下。”
李曄也有氣無力,連罵人的心情都沒有了,“朱溫給了你什麼?”
在張歸厚自戕的時候,他就想問這個問題。
徐懷玉大笑起來,“末將之父從軍徐州,奔赴桂林,戍守邊疆六年,與南詔賊血戰連連,不負國家,不負大唐,然末將全家飢寒交迫,鹹通九年江淮大旱,蝗災四起,懿宗陛下在關中迎奉佛骨,大修佛寺,加徵江淮稅賦,末將全家至徐氏全族,盡沒於難,家父亦死於龐勳之亂,末將僥倖而免於一死,在曹宋荒野間長成,與野獸爭食,投奔梁王,才迎來一線生機。”
說到此處,聲音越來越沙啞,停頓下來,嚥了咽嘴中的血水,盯著李曄。
這孤狼一般的眼神,如同一柄看不見的刀深深扎入李曄心中。
常言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又何嘗沒有可憐之處?
徐懷玉目光咄咄逼人,“如此的大唐為何不亡?如此的大唐怎能不亡!”
“放肆!”李巨川大吼一聲,“大逆不道,諸軍速速誅殺逆賊!”
唐軍萬箭齊發,徐懷玉張開雙臂,狂笑不止。
幾百名梁軍連同徐懷玉被射成了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