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淚雙飛去,鼻血兩道開。
覃氏舊宅,西廂房內,小蠻已收腳而立、氣喘吁吁。心中怒意稍減,胸前劇烈起伏,彷彿兩隻擁擠的白兔。
被捆成粽子的李少辰捱過一陣胖揍,自然早已痛醒。臉上、身上更不知捱了多少記蹬踹,恰似開了個彩帛行,紅的、紫的、青的、白的、黑的湊在一處,倒似朵鮮豔的花盤。
花盤上鼻血斜飛、涕淚橫流,當真是慘不忍睹。奈何口中還塞著自己的羅襪,不但滋味一言難盡,而且堵塞了口舌,便是呼痛聲都顯得無力且壓抑。
小蠻瞪著這意圖輕薄自己的無恥淫賊,抬腳又踹。心頭自不會有半分憐憫,只覺此子死不足惜。
“嘖嘖!真痛快,真解氣!”
月希子覃清已抱著一隻小包袱、閃進客房,又將門重新閂好。看著鼻青臉腫的李少辰,也不禁心底抽搐,暗道小蠻當真好大的怨怒之氣,不愧是性情爽辣的外邦女子。口中卻連連讚道,
“小蠻姊姊!這種禽獸之徒,便是打死、也不冤枉!只是他既出府將你誆回,那麼恰好在正堂中燃起迷香的、應當另有其人。而且此人極熟悉我覃府中各人動向,才能見縫插針、助這禽獸做成此事。
若現下便取他狗命,那同謀之人便再無從查起。反不如以他為餌,暗中窺探,看究竟誰會冒險將他救走、或是殺人滅口。如此這般,才可將幕後之人一把揪出,按你祆教規矩處置。”
小蠻這才又收住腿,抹了抹淚痕道:“覃丫頭說得有理。我便先留他一命,待王教主他們回來,由他做主、依教規動刑。”
說著接下包袱,就要在榻上更衣,卻又瞥見李少辰目露兇光,一副憤恨難平的模樣。當即轉頭向覃清道,
“煩請覃丫頭叫他背過臉去。我現下覺得,即便再被他多瞧一眼、身上也要骯髒幾分。”
覃清當即會意,隨手抄起一面菱花銅鏡,笑嘻嘻走到李少辰面前。李少辰見狀,眼中怒意登時轉作驚恐,拼命掙扎搖頭、卻哪裡躲得開覃清一擊?
只聽“嘭!”地一記悶響,連小蠻都聽得心頭一跳。
轉頭瞧去,只見李少辰額角上又腫起一顆蛋大的鼓包,鼓包白裡透紅,更有許多不規則的血絲浮在上面。人卻是腦袋一歪、昏死在地,再無偷瞧小蠻更衣的可能。
一陣窸窣過後,小蠻已將衣裙換上。許是裙衫偏小,穿在她身上、倒似束身胡服一般,將姣好身形顯露無疑。
覃清看得明眸一怔,不禁調笑道:“小蠻姊姊這身段,當真羨煞萬千中土女子!也難怪這狗輩日夜惦記,最後竟做出這等齷齪事來。嘻嘻!”
小蠻面頰微紅,輕啐一口道:“貧嘴賤舌!快搭把手,咱們先將這狗輩藏好、再去正堂瞧瞧,看能不能尋到其他線索來。”
兩女合力,將昏死的李少辰扔上木榻、又放下帷幔,才掩好門窗、出了客房。
風葉向西,雲影飄移。
弘道觀涼亭外,幾道枝杈恰好撐開蔭涼。兩個道士對坐石案前,圍著縱橫交錯的棋枰、正廝殺得難解難分。
東面老道身材枯瘦、雙目炯炯,一頭銀髮彷彿經年不化的雪峰,正捻著一枚白子,遲遲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