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
如果不是剛刺完不能沾水,他便會立即將劉錦扔到水池子裡,仔細“洗涮”一番。
一邊想著,裴玄寂一邊幫劉錦撒上藥,纏上繃帶。
這軟筋丹藥效極大,至少要到午夜他才能恢複。
裴玄寂蹲下身,手指在劉錦側臉輕輕劃過,“在臣沒玩夠之前,陛下最好還是安分一點。若再敢找其他人惡心臣,就不是刺字這麼簡單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宮刑亦可一試。”
劉錦被氣得有些發抖,想轉頭卻動彈不得,索性閉了眼不再看他。
裴玄寂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許是裴玄寂在外面交代過,傍晚到半夜幾個時辰,竟無一人進出。
等藥效剛剛有些消散時,劉錦便掙紮著起身,暴躁地扯下繃帶,看著上面血液和丹砂的混合體,沉默良久。
他起身隨意披上外衫,穿過內室開啟密道,走了進去。
狹窄幽深的密道連線著一處非常寬敞的房間,裡面擺滿了長明燈,燈影幢幢,是暗室裡唯一的光照來源。由於數目之多,整個房間算不上昏暗。
劉錦拿了壇酒坐在臺階處,悶聲喝了口。
裴玄寂。
早晚有一天,朕會讓你付出代價。
他將整壇酒喝完後用力摔在地上,接著拾起一片白瓷碎片,仰著頭拿到眼前看著。
他將那瓷片握在手裡用力攥住,任血液從掌心流出,滴到臉上,從臥蠶流至下頜,讓人不禁有些恍神,似是血淚般。
劉錦雙眼猩紅,低聲笑了起來,笑得面目猙獰,活像個瘋子。
今日你如此欺我辱我,希望他日,可別後悔。
晚膳未用又猛喝了一壇烈酒,饒是他腸胃再好也疼了起來,他捂著胃部身體蜷縮起來,躺在冰冷的石階上。
卻還是止不住笑,笑得癲狂。
這夜,他做了個夢,一個許久不曾夢見的舊事。
那是他十二歲時,剛剛登基那年。先帝諸子逐鹿中原所引發的混亂偃旗息鼓,天下初定,他的兄長們為了皇位互相殘殺,到最後死的死瘋的瘋,竟讓他這個不受寵的小皇子佔了便宜,承繼大統。可剛剛登基沒多久,他便被北方遊牧民族擄了去。
北烈與江國一向勢不兩立,時常發生戰爭。那次便是北烈料定江國幼主登基,朝堂動蕩,進而趁虛而入,想要挾天子以令天下。
怎料江國既不求和也不派人營救,讓小皇帝在北烈那兒待了半個月,其中心酸屈辱,可想而知。
彼時的裴玄寂受先帝遺命,封侯拜相,位極人臣,統領百官,輔佐天子。他明明可以救劉錦,但卻故意拖延,為的就是讓小皇帝吃點兒苦頭,磨磨他的性子,順便清洗朝堂。
那半個月是他此生最灰暗最不願回想的日子,從前作為“賤婢”之子受兄長欺辱下人苛待時,本以為人間至惡便是這樣了,沒想到被北烈關押的那半個月,讓他意識到之前的經歷不過爾爾。
他在大雪紛飛的季節被扔到冰湖裡,被北烈人騎在馬上拖著跑,被他們拳打腳踢無法還手……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北烈人把滿腔憤恨發洩在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小皇帝身上,百般折磨,讓他生不如死。
自那之後,他愈發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