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屍
是的,裴玄寂瞞著劉錦瞞著天下人的便是這武三處人數,他的確是留了後手。世人只知金甲護衛有十萬,殊不知其共有一百二十萬,裴玄寂此番讓他們全員出動便是為了震懾那些在暗處同樣生了反心的人,是想告訴他們,造反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洛期歸那日出宮時的確如裴玄寂所料,洛昭在宮門口等著他,他一出來便被父親提著耳朵帶回洛家去了,在路上他就與洛昭言明自己和高醒情投意合,直言要與高醒終生相伴。洛昭聽後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大步回家取了家法把洛期歸打得皮開肉綻,打到讓他趴在床榻上難以動彈才算完。洛期歸這次真把洛昭氣得夠嗆,之前他終日尋歡作樂跟這斷袖之癖相比簡直是小打小鬧,洛昭倒也不是守舊頑固派,只是於公於私都不能讓洛家絕後,只得逼洛期歸斷了念想。
洛昭也沒想到,他這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兒子被自己打斷了腿卻也一聲不吭,他重重嘆了口氣,吩咐下人把少爺扶回臥房又找了醫官幫他養傷。
函峪關破,高醒戰死的訊息傳遍天下,洛昭得知訊息後久久不語,洛夫人楚黎立在他身側捏著他的肩膀給予支撐。
“此事不能讓歸兒知曉。”洛昭啞著嗓子開口,“小公子那邊也得看顧好了,我恐京中生變。”
楚黎點點頭,安撫道:“放心,聽說裴相親自帶人去守城了,不會出事的。”
洛昭猛然握住楚黎搭在他肩上的手,聲音微微顫抖:“一百二十萬金甲護衛就養在東臨城裡,養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竟無人知曉!裴玄寂的手段簡直是……簡直是讓人發怵!”他抬頭與楚黎對視,繼續道,“絕不能讓他知道小公子的存在!絕不能……”
楚黎點點頭,“放心。”
宋修遠快馬加鞭趕到永州,那兒已經被叛軍佔領,日夜都有士兵在街上巡邏,城門口更是有一隊士兵守著,讓那些想替高醒收屍的百姓望而生畏。
宋修遠為求穩妥把馬拴在城外,徒步走向城門口,他抬頭看了眼被縛住雙手掛在城門上方的高醒,只見她身上傷痕累累,尤其是腰腹處有十幾處貫穿傷,血液早已結塊粘在面板上。
他把照身貼遞給城門士卒,待查驗無誤後便進了永州城。剛進去就見十幾個青年婦女著粗布麻衣站在小巷裡鬼鬼祟祟,他不動聲色觀察四周,見巡邏士兵過去後往小巷那邊靠近幾步。
宋修遠拿起小攤上的香囊,側耳聽著巷中百姓商討。聽了一會兒他便知道了大概意思,這十幾個婦女青年是想豁出命去給高醒收屍。
他當即抬腿跨進小巷,在眾人防備視線裡說明來意。
“就你們這幾個人,就算拼死把高將軍救下來了,永州城裡數千叛軍,你們又能帶著她逃到哪兒去?”
一位挽著拋家髻的女子上前一步,下意識將其他人護在身後,她眼神警惕道:“這位公子瞧著倒是眼生。”
宋修遠拱手向前平推,同時微微躬身,“在下只是一落榜士子,諸位不必忌憚。若想替高將軍收屍,便聽我一言。”說罷他上前幾步,把心中計劃細細說與眾人聽。
待他把嚴密而周詳的計劃說完,眾人對宋修遠的警惕也鬆懈了幾分。
宋修遠環顧四周,仔細數了下現場人數,他擰眉道:“若按計劃行事,咱們人數不夠。”
那位挽著拋家髻的女子再度開口:“我們幾個只是城內各家各戶派出的代表,需要多少人您盡管說,哪怕讓我們永州城百姓全部參與,我們也在所不辭!高將軍為守護百姓寧死不降,死後還被那些畜牲羞辱,我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替她收屍、報仇!”
宋修遠眼前浮現出剛入永州時街上的那些老弱病殘,心裡有些發酸,他看著眼前這群甘願赴死的百姓,欣慰地點點頭,“你們都得惜命,得活下去,不能作無謂犧牲,否則高將軍死不瞑目。”
武三處金甲護衛正有條不紊地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做著準備工作,宋鋒疾步走來,將手中軍械呈給裴玄寂看,他說:“主人,這批軍械有問題。”
裴玄寂擰眉接過,看完後神色冷了幾分,沉聲吩咐道:“先把私庫裡的抬出來用,等戰事平息後再徹查此事。”裴玄寂把箭矢掰斷扔在一旁,這一刻他才想明白了函峪關因何陷落得如此之快。
以拋家髻女子為首的一眾婦女青年在宋修遠的帶領下,於醜時三刻把守城將士打暈,趁著夜色將高醒救下,連夜逃往蒙州。去蒙州是宋修遠提出來的,他說蒙州由驃騎大將軍楊騁鎮守,那是個忠誠的保皇黨,必然願意護住高醒屍首。
蒙州偏遠加上與北烈接壤,近幾年常常會有北烈人騎著戰馬在兩國邊境處遊蕩,他們雖人數稀少不成氣候,卻也神出鬼沒隔三岔五地惹出點事來煩擾百姓,因此五年前劉錦下令讓楊騁領三十萬大軍鎮守北疆,坐鎮蒙州,以防北烈鐵騎突襲。
因處邊陲且距東臨甚遠,這裡訊息有些閉塞,楊騁等一眾將士並不知兩王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