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鋒見裴玄寂黑沉著臉出來,眼中劃過一絲詫異,自主人與那小皇帝在一起後,他再也沒見過主人臉色難看成這樣。他垂眼默默跟在裴玄寂身後,大氣不敢出。
隋忠帶人與步輦候在承乾宮外,誰知裴玄寂一路疾行,並不打算乘坐,隋忠滿眼疑問地看向步履匆匆的宋鋒,卻只收到一張同樣疑問的臉。他揮退抬步輦的宮人,扶著腰側劍跟過去。
宋鋒試探性地詢問:“主人,明日還去……蒙州嗎?”
“不去。”
“……”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已然明瞭自家主人這是與承乾宮那位有了齟齬。
裴玄寂一向負手緩步,少有疾行。這一路疾行至宮門,深夜寒風也未吹熄他心口怒火。
他二人對權力都有極強烈的渴望,更何況這是普天之下最大的權。裴玄寂費盡心機在黨爭漩渦裡浮沉,於無數個日夜在風雲變幻之際殫精竭慮,這才將權柄緊緊攥於掌心。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權力帶來的掌控感,選擇放手、割捨,顯然是困難的。
可他同樣深知這是劉錦畢生所求,因此心甘情願為愛放權還政。裴玄寂方才並非氣劉錦要權,而是氣他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他總想著兩人以後的日子還長,自己能護他一時便是一時。他不願把一切事務一股腦兒全壓在劉錦身上,總念著要慢慢教他。
沒想到劉錦卻只看到自己不痛快放權,當真令人心寒。
“你留在他身邊,隨他一起去,別讓他丟了命。”裴玄寂偏頭對隋忠說,語氣又冷又硬。
隋忠垂首應下,便獨自返回承乾宮。
待他回到相府,就見沙寶宣拎著壺酒在院中賞月,沙寶宣抬眼看他,發覺裴玄寂情緒不佳,便拿起顆果子擲過去,正中他心口。
沙寶宣打趣道:“瞧瞧,這心裡跟果子一樣酸澀得很吧。怎麼,進宮一趟同他鬧矛盾了?”
“你怎知我進宮?又為何在這兒賞月?”裴玄寂拾起跌在地上的果子,走到玉桌另一側坐下。
沙寶宣替他斟一杯酒,“這個時辰才回來,若非進宮找陛下,你還能去哪兒。”他把酒杯推過去,繼續道,“再說,今兒這狼首焰火聲勢如此浩大,想來今晚沒有幾人能夠安然入眠吧。鐵騎南下,你們打算如何應對?”
裴玄寂放下果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看著空中孤月,喉結翻滾,“意見不合,理念不同。”
沙寶宣再度替他斟滿酒,靜等他開口。
裴玄寂便將今晚之事與內心想法講給他聽,沙寶宣聽後難得沉默,他捏著白玉酒杯嘆一口氣,道:“你還記得幼時隨我上山採藥救的那頭狼崽子嗎?”
裴玄寂“嗯”一聲。
“那時它被埋在雪中,後腿受了傷,已然被凍僵,看著不像能活的樣。你不信邪將它帶回去,誰成想還真讓你救活了,待它傷愈我讓你把它送回山林,你不聽,非要養著它護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