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一滯，不敢去想，也不願相信。
他的親衛替他守江山，替他伏擊運糧隊，早已不剩多少，如今與金甲數量懸殊，沒多久便幾乎被斬殺殆盡，僅剩的幾人也被金甲控制住。
金甲護衛將裴玄寂包圍起來。
只有隋忠宋鋒仍在打鬥，昔日並肩作戰的二人此刻殺得眼紅，宋鋒怒罵道：“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牲！！”
隋忠沒應聲，只是見招拆招，並未下死手。
“宋鋒。”裴玄寂眸中一片死寂，啞聲道，“回來。”
宋鋒狠狠瞪隋忠一眼，滿臉不甘地退回裴玄寂身側。
這時，劉錦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吳玉和……洛期歸。
洛期歸一直迴避裴玄寂的視線，似乎不敢與他對視。
裴玄寂盯著劉錦一步步走近，眼眶倏地紅透，卻無淚落下，只有無盡的失望在眼底翻騰。他緊攥拳頭，攥得指節發白，想從劉錦眼中找出些許藏不住的情緒，可看見的只有一雙冷寒無溫、深不見底的雙眸。
帝心難測，情意更是輕信不得。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嗎？裴玄寂自嘲地想。
宋鋒看他一眼，複又哽咽地問劉錦：“你有心嗎？你怎能如此對主人？！他為了讓你心安自己拱手讓權不問政事！你為何仍不信他？！”
劉錦喉結翻滾，默然不語。
“還有你！！”宋鋒指著隋忠罵，“你這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東西！！主人待你不薄你竟敢做叛徒！隋忠，你如何擔得起這個‘忠’字？！”
隋忠把劍擦淨收回，站至劉錦身後，說：“我的忠，是對陛下的忠，是對江國的忠，是對天下的忠。裴玄寂專斷獨橫，隻手遮天，玩弄權術，罔顧人命，死不足惜！”
裴玄寂驟然笑出聲，咬牙點頭，他的視線如刃在眼前幾人臉上一一剜過。
愛人、兄弟、下屬。
一個一個精心佈局苦心籌謀，在自己面前演一出又一出的好戲。
真是好得很。
他這一生，合該稱一句跌宕起伏。
幼時孑然孤苦，後入仕弄權，封侯拜相，監國攝政，當著天下第一權臣，圈禁太後，架空皇帝。
再後來與劉錦相愛，放權還政，甘做輔佐之臣，本想能與劉錦廝守相伴至白首，沒想到卻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裴玄寂嘴唇毫無血色，溢位一聲幾不可聞的苦笑，面上全是絕望與自嘲。
往事一幕一幕在裴玄寂眼前劃過，他此刻總算明白昔日讀不懂的神色究竟為何意。
——裴玄寂，你最好不要愛上任何人。
——朕祝你，死在最愛的人手裡。你此生，定不得善終。
先前劉錦悲憤之下脫口而出的詛咒，竟成了命運的讖語，在此刻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