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厚重的鎧甲上,兩國將士整齊列陣,槍劍如林,卻不見絲毫殺伐之氣。裴玄寂與哈斯塔娜坐在馬背上,分別位於軍陣前方。
哈斯塔娜抬手,北烈士卒迅速分出一條道路,劉錦緩緩從中走出。他步伐極穩,似閑庭若步,一步一步走向江國疆域。
沒人看見他袖中掐出血的手。
他不能表現出一絲不適。
裴玄寂緊攥著韁繩,滿眼心疼地看著他朝自己走來,他知劉錦尚未痊癒,定是剛剛能下地。
劉錦說過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江國領土,因此裴玄寂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臉上冷汗越來越多。
他的左腳剛踏入江國疆域,裴玄寂便翻身下馬,大步流星上前將他擁入懷。
久違的、溫暖的擁抱瞬時擊垮劉錦繃緊的心絃,他闔眼靠在裴玄寂身上,眼睫漸漸被淚水濡濕。
幾度生死一線,總算平安歸來。
裴玄寂小心翼翼用手護住他的後頸,盡量不讓他的傷處活動。
這時,幾名北烈小卒將一口棺材抬到他二人面前,裴玄寂望向哈斯塔娜,心裡隱隱有一個猜測。
哈斯塔娜揚聲說:“盡快下葬吧。”
裴玄寂喉嚨發緊,他盯著那口棺材,說:“多謝……”
那日,她竟然替沙寶宣收了屍。
劉錦環視四周,這才發覺沙寶宣並不在,他看著棺材,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幹澀問:“叔……?”
裴玄寂的沉默便是最好答案,他用力攥緊裴玄寂的手,卻忘記自己掌心裡全是血。黏濕的觸感把裴玄寂從回憶中拽出來,他垂眼看到一片血紅,便想與他盡快回去上藥。
劉錦搶先開口,對哈斯塔娜說:“多謝相助,萬望此後,休慼與共。”
謝的不僅是合作,還有收屍。
哈斯塔娜擺手,扯著韁繩讓烈馬轉身,雪幕之下,冷風吹起她寶藍色衣袍,似蛟龍出海帶起的浪濤,她帶著一眾士卒,迎著冬日餘暉奔向屬於她的天下。
裴玄寂讓宋鋒把棺材抬回去,自己則抱起劉錦,穩穩往營帳走。他低聲用只他二人能聽見的語氣說:“那年我以為他死了,十數年後卻又詐屍回來,你說我再等十數年,他是不是還會回來?”
劉錦摟緊他的脖頸,萬分愧疚道:“對不起……”
若非是來救他,沙寶宣不會死在北烈。
裴玄寂搖頭,“不是你的錯,他是為救我而死。”他沉默半晌,自嘲地笑笑,“原以為得給他養老送終,沒想到……”
一滴淚砸在劉錦胸前。
——一把年紀了還是去東臨歇著吧,我相府又不是養不起你。
——我心甘情願養你,利不利用都無所謂。
——回來請我喝酒啊!我要喝最烈的炙魂燒!
——好,就炙魂燒,讓你喝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