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鎮醫院位於鎮東,是一座俄國建築。日據期間曾一度是關東軍的前沿兵站,解放後成為鎮醫院,這也是李廣霞工作了三年多的單位。鎮醫院的主樓是兩座三層高的聯排小樓,主樓後院是太平間和焚化爐。焚化爐建於日據時代,據說是附近幾個日軍據點用來焚化屍體的所在,一般省城槍斃的反日分子都拉到這裡來火化。在解放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由於土葬制度盛行,所以焚屍爐開張不多,也就是化掉一些路倒乞討者、重傳染病患者的屍體。上次開爐還是天坑掘開後,化掉的順子一家等七人的屍骨。
在眾多靈異事物氾濫的場所裡,包子最恐懼的就是醫院,並不是因為他害怕鬼,而是在這裡,他分不清擦肩而過的到底是人還是鬼魂冤孽。在包子眼裡,人和鬼都是清晰真切的,而醫院的死人鬼魂實在太多了,導致人鬼混雜、難以辨別。
今天醫院很是熱鬧,幾乎所有休假的醫生都被緊急召了回來,奄奄一息的十幾個乞討者、五個被拐孩子全部送到了鎮醫院,這讓醫院的承載力達到了超負荷狀態。那個時代沒有救護車,也沒有現代化的聯合醫療體系,想要轉移病人需要等到天亮層層上報省醫院後統一安排。所以在這個夜裡,醫院註定成為全鎮最熱鬧的地方了。
包子走進主樓大門,見左右各有一個登記處:左側的登記處,坐著一個戴紅胳膊箍的老大爺,叼著旱菸袋,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桌上擺著一個牌子“來客登記”,這當然只是一個擺設,如同那個年代的各類口號一樣虛無縹緲。而右側的登記處同樣坐著一個臉色枯槁的老人,身穿白色素縞,身前擺著一張檀木古桌,放著宣紙筆墨,桌上沒有牌子,只有身邊立著一個白布番,上書“陰冥往通”,包子明白,這是陰曹在醫院專設的靈魂收容點。
包子沒理陽間那位大爺,轉向陰間的老頭施禮到“老伯,我要查個人。”
老頭一驚“小子,你能看見我?”
包子示意老頭不要說話,伸手拿過了生死簿,仔細翻看“上書有查炳坤,電工,農曆十月初六,觸電死亡。”包子指著這個名字問“他魂兒呢?”
老頭慢慢地回答“下午送走了。”
“他肉身呢?”
“停屍房啊,嗯,這個問題你應該問我對面那位。”
包子向老頭施了禮,領著白菜花向醫院大廳走去。面前出現的幾乎是洶湧的人潮,穿梭著抬著病患的警察、忙著分流送藥的護士、巡視病房的大夫和孩子的父母家屬,這是鎮醫院第一次在午夜如此熱鬧。在人群裡,確實有三三兩兩不乾淨的東西。包子路過產房的門口,就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從面前一閃,躲在了安全門後。包子一把拉開安全門,見是一個披散著凌亂頭髮,垂頭耷拉腦袋的女人,她吊著眼角斜看著包子,眼神中充滿了敵意和恐懼。包子對她說“別躲了,我能看見你!”
“你不要管我,好麼”那女人的聲音很空冥。
“為什麼不管?你想遊歷成野鬼麼?”包子質問。
女子不說話。
包子拉起她的手“走,去老伯那裡報到去”白菜花見包子對著空氣比比劃劃,也不覺得怪。這段日子她也習慣了頻繁遭遇各種鬼怪。該看見的自己就能看見,不該看見的她想看也看不見,誰讓自己沒有通天眼呢。這次想必是包子遇到野鬼了,便也裝著能看見的樣子,對著空氣說“你啊,別反抗,我們驅魔的本事可不是蓋的。”
女子聞聽後竟然坐在地上耍賴,幾乎是用著自己的重量綴著包子的胳膊,死活就是不走。但她幾乎沒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