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路呼喊策馬進城,緊接著蹬蹬上了城頭,將自己的佩刀脫刀交給了士卒,手中高舉著一卷帛書,先遞給了郡屬吏對驗。
頭戴武弁的武官面容尋常,唯一引人注目的則是他兩頰與下顎長著濃密粗硬的鬍鬚。
上前對張恭行禮拜道:“張府君,鄯善國王、車師前部國王,欲遣使團三百餘人,前往雒陽拜見漢家天子,進獻金器、玉器、石蜜、香、硇砂等物,以及有大宛天馬血統的駿馬二匹……只願求天子賜龜綬。”
此話一出,讓張恭撫鬍鬚的手頓時僵住,露出錯愕不已的表情。
不是,西域諸國的國王發了什麼癔症,與鮮卑部落通商這麼久,難道不知大漢自黃巾作亂後,便一直沒喘過氣來麼?
又遭董卓焚燒雒陽,燒燬宗廟,挖掘帝陵,眼下天子都來了河西走廊,還想去雒陽朝拜覲見天子,欲求賜龜綬,封王號。
盼望讓你漢家阿翁出兵,將汝等從鮮卑人的馬蹄下解救出來,怕做夢還沒睡醒,中原漢統都已經搖搖欲墜,哪有餘力去幫西域。
熹平六年,夏育、田晏、臧昮三人各領萬騎出塞二千餘里討鮮卑,結果輜重盡失,死傷慘重而還,從此大漢再無力遏制鮮卑,何況此垂危之際?
頭戴武弁的武官瞧見張恭哪怕拿到帛書細觀,也是半信不信的模樣。
又咬牙拱手復說道:“啟稟張府君,吾自玉門關疾馳而來,除了鄯善國前來傳信的使者外,一同而來的還有一隊百人胡商。”
“置所有善多國胡語者,偶然間聽胡商私下所言,半年前漢家中原有天子即位,鮮卑部落檀石槐之孫步度根為賀天子新立,為向大漢負荊謝罪,故遣鮮卑使者策馬往西至大宛,見大宛王索要天馬。”
“不想大宛以烏孫在前為屏藩,竟直言拒絕,還有大臣戲謔道:石槐單于已亡,步度根名一無所聞,其兵可威大宛乎?步度根聞之大怒,命部落大人向西越孫烏,強擊大宛。”
“鮮卑兵鋒未至,西域諸國私下俱有傳聞,漢家有天子奉大統之事,恐不假也。”
武官一番各種資訊頗多的話,使張恭忍不住瞪圓了雙眼,停下觀看手中的帛書,立刻抬起頭望向對方,一時間竟有些語塞。
想說大宛王膽子是一如既往的肥,鮮卑人求馬是為了進貢給漢家天子,你這蕞爾小邦,區區之眾也敢拒絕。
是忘記定遠侯當年縱橫西域之事嗎?
漢家才撤走都護府多久,便這麼快忘了漢家阿翁數百年的威懾。
沒看到鮮卑首領步度根也要向天子泥首謝罪,竟然敢仗著離大漢萬里外,連天子進貢之物,問都不問就直接拒絕。
要是新天子也如孝武一般,對掌控西域諸國興趣甚大,換做誰出任大都護聽聞此事,皆會對問罪大宛躍躍欲試,表面上是拒絕了鮮卑首領,暗裡卻是打了漢家天子的顏面。
“置所屬吏可曾聽清,雒陽天子是何許人也?”張恭猛地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這麼說來不一定四世三公的袁氏取得天下,極有可能有宗室崛起,效光武故事,再度中興漢家。
難怪涼州賊要帶著皇子劉協逃到河西,漢軍都已經打進關中,恐怕盤踞河北的袁本初與公孫伯圭等諸侯盡數討滅了罷?
這到底是哪個劉氏宗親?是劉虞、劉岱亦或是益州牧劉焉?
該死的羌胡部落與涼州賊阻斷道路,讓敦煌郡此刻才意外從胡商嘴裡得知關東竟有翻天覆地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