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時間猶豫了。
一定要進行抉擇了,是選擇讓刀劍沾上鮮血,用暴力終結這場鬧劇;還是與市民們談判求和,委曲求全,不論選擇哪一條路,這項決策都必須立即制定,再沒有優柔寡斷的餘地了。
而在場的眾人也都清楚,在國王陛下昏迷不醒的當下,唯一有權力做出抉擇的人選也就只有一個。
霎時間,數十雙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路易王儲的臉頰上。
“欸我.”
路易王儲茫然地和眾臣對視著,儘管那一雙雙凝重的目光都是無形的,但王儲殿下卻覺得那每一道目光都如同一束豔陽,將自己的臉頰灼燒得滾燙難忍。
王儲殿下從來沒有面臨過這種情況,需要他在十分鐘內做出一項關乎到整個王室的攸關決策。
一時之間,無數雜亂不堪的思緒在王儲的腦海中四處亂撞。
該動用武力鎮壓嗎?如果鎮壓的話能使用瑞士衛隊嗎?城防部隊和警察部隊此刻又在哪裡?談判是不是一個可行的方法?如果談判的話又要派出什麼級別的代表與市民交涉?談判的底線和要求又是什麼?
能不能直接交出杜巴利夫人?可是那樣不就意味著王室屈服於平民的要求了嗎?而且祖父甦醒過來之後會接受這個決策嗎?
王儲殿下畢竟還是一個稚嫩的少年,從未接觸過政務的他此刻已然是滿頭大汗。
每當他想出一個解決辦法,就會隨之而來湧現出十個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的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廷臣們的目光也愈發焦急起來,而被這些焦急目光注視著的王儲殿下也更加焦頭爛額。
先是杜巴利夫人挪用自己的捐款,然後是祖父的病倒,隨後又是一場數著倒計時的危機,先前一直沉迷於打獵和制鎖的王儲殿下根本沒有處理這些事務的經驗和天賦。
最終,感到大腦宕機的路易王儲緩緩轉過腦袋,看向身旁的勞倫斯,嘴唇哆嗦著問道:
“勞倫斯,你覺得呢?”
聽到王儲的這句話,廷臣們皆是一愣。
能夠有資格站在杜伊勒裡宮的國王套房裡,這些廷臣毫無疑問都是法蘭西的政治精英,他們又如何聽不出來,路易王儲說出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這代表著王儲殿下心甘情願地將此時唯一的決策權移交給了他最信賴的朋友——勞倫斯·波拿巴,一個科西嘉人。
埃德蒙院長與凱撒·加布裡埃爾更是驚訝不止,沒想到王儲殿下與這個科西嘉人的關係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親密。
隨著王儲殿下的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也從王儲的身上轉移到了勞倫斯的臉頰上。
路易王儲則是不起眼地鬆了口氣,儘管他也能感受到,自己作為未來的國王表現得有些失職,但是當眾人將焦急的目光移向勞倫斯之後,王儲殿下還是感到一陣不自覺的輕鬆與解脫。
勞倫斯自然不會像路易王儲一般緊張且優柔寡斷,他曾在科西嘉被千萬名士兵獻上忠誠,被千萬名人民寄託希望,這樣受盡矚目的場合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習以為常。
而且,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一個將計劃扳回正軌的機會。
“上校,請你立刻回到下面,以瑞士衛隊指揮官的身份向市民們傳話。”
勞倫斯沉吟片刻,而後毫不寒暄地對那名軍官吩咐道:
“告訴他們,勞倫斯·波拿巴會將罪人讓娜·貝曲帶回審判庭,請他們耐心一點。”
上校軍官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懷疑,一個科西嘉人的名號是否真的能說動巴黎市民放棄衝擊杜伊勒裡宮大門。
其餘廷臣也是紛紛面面相覷,不由得懷疑波拿巴閣下是不是有些高看了自己,難道僅憑他的名號就能讓這些失去理智的暴民恢復清醒嗎?
不過有王儲殿下為勞倫斯撐腰,眾人也只得緘口不言,上校軍官也不敢多說什麼,應了一聲之後便立即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國王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