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她的神智並不清醒,處於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最長的一次她睡了五百年,因為尾鳳的尾羽每隔百年便會長出一根,而她那一回醒來,發現尾鳳的尾羽多出了五根,
一開始她發現自己靈魂**皆不滅的時候,她以為歲月亙久,會模糊一切,包括蒼天黑土,包括碧海青山,包括一世的種種所見,自然,也包括與桓常的那些愛恨纏綿,
然而當她又一次在沉睡中被塵世的歡歌喚醒,當她在暗夜裡睜開眼睛,她腦海裡一閃而逝的,依舊是花開灼灼的桃林裡,她一杆長蕭清清雅雅,碧玉般通透,
那畫面穿透萬水千山,瞬間便給她禁錮千年的思念解了鎖,她才驚覺,即便千年時光裡雙棠居的石榴被人伐去做了木柴,當年那迷人眼亂人心的桃花,仍舊留有最初的色度與甜香,
一如,她刻意封存千年的記憶,仍鮮活如初,
心鏡自此,空餘一個強烈無比的願望,我化去迷迭的香,自明鄉的幻境中走出來,尾鳳守在房樑上,一聲羽毛倒是光鮮非常,我逗了逗它,它眼珠子滴溜一轉,又展翅飛遠了些,
看來,在明鄉沒有授意之前,這尾鳳是真的不打算與我搞好關係,這真是有悖科學原理的現象,梵央可是鳳凰一族的至尊,我和梵央同生共死幾十萬年,怎麼還會有鳳凰對我愛理不理呢,
尤其,眼前這隻鳳凰,還是梵央落下的一片羽毛,
明鄉喝了不少酒,一時怕也是醒不過來,我覺得她的魔怔在於思想和認識的雙重錯誤,
就思想而言,她覺著上輩子自己之所以沒能和桓常長相廝守,在於她公主的尊嚴不允許她和滅了自己國家的男人在一起,也就是說,假若她不是公主,她便不會有道義上的自責,會歡歡喜喜的留在桓常身邊,
就認識而言,她對桓常的話認識不夠,桓常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江諾會永遠陪在明鄉身邊之類的話,她覺得這是承諾,但其實這是桓常的顧左右而言他,他是故意在自己的兩個名字上做文章,如此,即便明鄉是個小性子的姑娘指著他背信棄義,他也可以腆著臉說一句那承諾不算數,現在我是桓常,
可明鄉那傻姑娘,偏偏想不到這層面上來,
大抵局中人,是沒辦法帶著腦子思考這棋盤究竟是誰翻手為雲覆手雨,
我還需要見一回江諾,但我不知這相見應該揹著明鄉還是直接領著明鄉過去,我承認上一回為著省事兒,我直接編了個半真半假的話誆江諾,其實我的考量在於江諾的膽量,看他今生不過一個尋常官吏,若是真與明鄉發生了什麼,只怕最初的情真意切過後,他接受不了明鄉的身份,
依明鄉的性子,若她真與江諾成了,她絕不可能把數千年前的事情藏在心裡,不告訴他,
所有的感情,都要坦誠相待,不是嗎,上一世若不是桓常瞞她太苦,她何至於在他兵臨城下之時,連難過都沒來得及,便也穿上戰甲站上城牆,
我一夜未眠,坐在未湖邊看星光璀璨,更深露重,我懶得施法,任那晨露把衣裳潤溼,到凌晨,月亮西沉,身上驀地一暖,一隻手搭上我的肩,我頭也不回,只回握住那隻,那隻手柔軟細滑,我回頭,明鄉揹著月光的臉明明暗暗,一雙眼睛卻依然明亮無塵,
她忽然把一雙眼睛完成月牙兒,帶著純淨無比的笑:“明鄉明鄉,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嗎,”
“明月朗朗,衣錦還鄉,”我不假思索地答,
明鄉臉色先是一滯,旋即明白過來:“當初他說你的幻術很厲害,我還不相信,明月朗朗,衣錦還鄉,你去我的心裡看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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