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了場雨,卻沒解去半點炎夏的熱氣,黏溼燥熱。
艙室內。
崔姣坐在榻前氈席上為男人處理傷口,細頸忽然被一隻寬大的手掌扣住,上半身被迫倒在榻上,她整個人被一具結實軀體籠罩住,烏墨藻發散了滿榻,還有幾縷不知死活的掉在他的臂彎裡,她猶如待宰羔羊、瑟瑟發抖。
她能感覺到男人渾身的煞氣,只要她敢動,她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他們僵持著,男人身上的血落到她的嘴唇上,染紅了那張驚恐過度的檀口,充斥著血腥味的豔麗,窒息又充滿誘惑。
“郎君……郎君,您要殺妾嗎?”她的嗓音似浸了蜜,酥軟了人的耳朵。
原本緊扣著她的手微微鬆動。
崔姣的眸子裡是綿綿情意,淚珠順著眼尾墜下,她顫顫巍巍仰起了漂亮細長的頸項,往他手中送,“郎君要妾死,妾不求活。”
修長手指順著頸遊曳,頸上肌膚溫熱柔軟,在顫慄中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汗,粘膩、勾人,那手指終於在她的唇瓣上停下,粗糲指腹一點點的揉化了血色,她心裡一鬆,人徹底軟倒,可下一瞬,他的那隻手如鷹爪般向她的咽喉襲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您別殺我!”
“掌書,掌書,您醒醒。”
崔姣人從夢中驚醒,後背汗溼了一片。
女史南星見她渾身是汗,臉上怔忡未消,更顯的一張粉臉嬌媚似水,忙倒了一碗涼茶遞到她嘴邊,問道,“掌書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一直喊救命。”
崔姣回過神,一口喝掉涼茶,心下餘驚才消去,咬咬牙道,“夢到鬼了,嚇死我了。”
南星恐她還陷在夢裡,故意打趣她,“真是鬼夢?下僕還以為您做的是春夢。”
崔姣想到夢裡男人的手勁,不覺往脖子上摸了摸,“可不是,差點跟鬼做了冤家,難纏的要命。”
隨後便由南星扶起身,來到梳妝檯前坐下,女史玉竹和木香一人手捧水盆,一人手裡捧著她要穿的女官服。
南星給她梳頭,“荀家令有幾句話要與您說。”
崔姣手執著螺鈿鏡怔怔看自己的脖頸,還有淺淺的一道痕跡。
南星也看著鏡子裡的女郎,面若塗丹,頰邊香汗點點,眸含水霧,是睡醒後才有的惺忪慵懶嬌態,這樣美麗的小娘子,是太子親口要的內坊掌書,只服侍太子一個人,說是掌書,其實私底下都清楚,她是太子的侍妾。
現在喚她一聲掌書,但其實在一個月前,也只是個落難的小娘子,太子苻琰從嶺南道回長安,沿途走的水道,半路崔姣乘坐的舟船失火遭了水寇,被太子的翊衛給救下了。
那船上人只剩崔姣一人獨活,才十六歲的小女郎無處去,跟著太子前來長安,太子為人孤傲,今年初才及冠,內帷卻無一女眷,甚至連侍妾也不曾有,東宮都知道太子的怪癖,太子不喜人近身,這是太子的心病,這些年都諱莫如深。
可太子卻留下了這個小娘子,東宮內坊掌書有三人,分管著符契、經籍、宣傳、啟奏、教學、稟賜、紙筆①等事宜,崔姣只管其中的經籍、紙筆,說起來只是個清閒職務,被分在太子的居臥處當值,只准她一人近身侍奉。
崔姣唔了聲,自己摳了點□□敷在頸上,還是沒全遮住印痕,只得放棄了,對南星說,“姊姊,我前日給太子殿下做了一雙襪子,過會見家令,你一併帶上吧。”
南星應下,不過一雙襪子,東宮有專人會做,心下感嘆她對太子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