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1 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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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清對母親這個角色其實是不瞭解的。
小學的時候他在課文裡學到的母親，她們溫柔、知性、從容優雅；班上作文交流課的時候，透過同學的閱讀，程幼清很認真地描繪他們的媽媽的模樣。
透過後者，他有了認同感，果然課文裡的母親是不存在的，大家的媽媽也不是個個都溫柔，不過無一例外地愛他們的孩子。
程幼清依葫蘆畫瓢，把課文裡的母親的模樣幻想出來，加上幾條同學們口中說的自己媽媽的性格，一篇正常的作文就這麼出來了。
畢竟沒有一個母親像他的媽媽一樣，瘦小而懦弱，比起母親、一位女主人的角色，她像是父親的附庸，一個生了畸形怪物而被唾棄的始作俑者。
程幼清對他媽媽的感情十分複雜。他自知是自己造成了母親的不幸，可是他又找不出自己的錯處，或許不出生就好了。
他和媽媽之間更像是某種相互怨恨的關系，程幼清又能感受到母子之間天生的紐帶，不確定的愛，和可以確定的恨。
當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懷孕之後，程幼清想也沒想就是要去摘掉，他先去做了檢查，醫院沒遇過他這種情況，初步判斷是懷孕，但具體的結果，程幼清等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期間，孩子的爸爸堅持不懈地騷擾他，程幼清心煩意亂，他想過要不要和尚炎坦白，就如他所願那樣，他給他生，他當他老婆。尚炎會是什麼反應呢？他會驚訝恐慌還是欣喜地接受。
程幼清只知道他會走不掉。
他的媽媽為什麼不走呢，難道她真的是賤到深愛這樣一個渣滓男人嗎？程幼清覺得不是，而是孩子綁住了她。
尚炎的媽媽呢？她為了讓自己的丈夫迴心轉意，試圖用孩子綁住他。
生育者在得知自己的肚子裡有另一個跳動的心髒之後就會無法自制地心軟，程幼清覺得這是一種很可怕的本能反應，就像獨養的母鳥會無休止地下沒有受精的蛋一樣，生育變成了刻在某段基因上的使命。
那麼他的心軟究竟是否是出於愛呢，還是隻是本能而已？
理智一點，他對自己說，他應該去拿掉這個孩子，他才十八歲。
可是在檢測結果出來之前他還是做了另一種完全不理智的選擇。
母鳥在生育前會撿回枝椏為自己築窩，程幼清還不知道自己的窩會在哪裡，他抱著自己平坦的肚子，揣著那個沉甸甸的相機，踏上了漂泊無定的路途。
這一年的春節過完後不久，尚炎的父母終於結束了長達二十幾年的互相折磨，結束了他們的婚姻。
這是尚雪芬對尚炎的談判條件之一，尚炎一直不算很乖的小孩，家事上卻全心全意站在母親這邊，尚雪芬很少在兒子面前顯示自己在愛情中弱勢可憐的一面，但尚炎很知道心疼她，他希望母親可以和父親離婚，放過自己。
尚炎和程幼清分手，她和尚炎的爸爸離婚。
先前一段時間尚炎總是渾渾噩噩的失魂落魄，尚雪芬是過來人，這種時候只能靠尚炎自己想通了熬過去。
尚炎回去上了幾天課又飛了回來，這一趟回來他搬回了家裡和母親一起住，尚雪芬也不敢去問他怎麼了，她總是想著過段時間就好了，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