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從哪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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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幼清抽空回了一趟家,尚炎很忙,有的時候一連一週也見不了一面,程幼清揣著自己的全部家當踏上了回鄉的旅程。
他以前不埋怨父親,大概是從小到大被馴服了,他覺得日子只是照常過,想得太多思慮太深,反倒給自己找煩惱。
這世界上有人為情情愛愛尋死覓活,也有人為了吃飽飯穿暖衣服想盡辦法,程幼清就屬於後者,他實在是分不出精力再給自己的感情增拓閾值,對他來說一點不劃算。
他對父親的怨恨,是他妄圖敲詐勒索自己的時候開始的。他甚至沒有事先向程幼清開口討要,而是為了撬一筆錢聯合外人對付他算計他,怎麼叫他不心寒。
可他還是想回去看看,給母親掃墓,看看大哥的女兒,現在虛歲也有四歲了,程幼清記得那時候因為嫂子生了個女兒,他爸很不滿,小姑娘不知道現在怎麼樣。
幾年沒回來,鎮上翻新了許多,雖然旅店仍然大多是家庭小作坊,程幼清只有穿得嚴嚴實實才能入睡,他的面板敏感容易泛紅發癢。
程幼清久違地吃了碗粉,他叫了輛小麵包車讓人送到村口,母親的墳包只是一個鼓起的土坑坑,立了一個木質的板,上面寫著程三水之妻幾個字。
他備了鐮刀來的,將雜草和荊棘除了,放上自己買來的假花,又點了香。
程幼清去買這些東西的時候在集市上碰到了神叨叨的人,紮個小馬紮,地上攤開一張白色的蛇皮袋,上面寫著“算命、看相、5元一次”,對方一定要拉住他,程幼清便坐下來了。
大概是看他身形不壯也不清瘦、又穿一身氣派的風衣,那人說他是大富大貴之命,這些程幼清當然是聽聽過,不過是從長相穿著氣度上看出來的東西罷了。
但那人最後說他六親緣淺,程幼清於是給了他十塊錢。
給母親掃完墓,程幼清想這可能真的是自己最後一次回來看她,他走在鄉間的小道上,這幾年種田的人也已經少了,田地變成了養殖戶的魚塘,程幼清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但遠遠看,那殘破的小屋似乎已經荒廢很久了。
路過的村民好奇地看著他,走過了又折返回來,看清了臉也不敢認:“是…是幼清嗎?”
“是我,請問我爸我哥他們呢?”
“哎呀,真的認不出來了。你爹他們搬去縣城啦,在縣城買房子了,多虧你這個好兒子賺得到錢…”
程幼清去了趟村長家,問清了地址,得知父親在拿到尚炎給的五十萬之後不久便在縣城買了套房子。
程幼清本取十萬給父親就當謝他生育之恩,可看到那緊鎖的房門他又改了主意。他真不欠家裡什麼了,他去買了許多零食文具,還有幾套外套衣服放到家門口,什麼放不放得下的,也就這個沒見過幾面的小侄女讓他牽掛了。
這是他離家的第三天,尚炎大概這幾天都沒有回家所以沒發現,兩個人照常發資訊聯絡。
這天晚上程幼清打算入睡之時,尚炎的電話打過來了。
他非常生氣,語氣慌亂:“你人呢?”
“我明天回。”程幼清如果坦白自己原本打算做的事,一定會被尚炎大罵蠢貨,他想了想還是坦白,果然尚炎第一句就是:“你又他媽給我找不痛快是吧!”
“不是,我就是看你媽媽這段時間…我回來主要是想看看我媽。”
提到他媽媽尚炎便頭痛,他說:“幾點飛機,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