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你先喝口水……”
那位洛公子身邊兒站著的書生打扮的人發覺了不對勁,慌忙將洛公子扶著坐下,又手腳慌亂地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期間居然還不贊同地抬頭瞪了我師父一眼。
瞪什麼瞪?欺負我師父是老好人嗎?我不服氣地從師父身後站出去,不就是瞪人嗎,誰還不會啊!
師父說完這些之後,便不再說話了,問診的東西也都沒有收起來,他在等,等這個洛公子決定究竟是讓他診治,還是繼續不需要他插手。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說實話,這樣的氛圍我覺得很難受,可師父似乎很淡定,就好像不論洛公子決定如何,他都無所謂一樣。
最終,洛公子選擇了讓師父繼續診治,他的面色仍舊不好,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讓人看著心裡生畏。
我不明白為何洛公子做出這樣的決定會如此為難,生了病,有師父這樣的名醫給他治療不是應該十分高興慶幸的嗎?
不過我也不需要知道這些。
從那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師父都會帶著我去給洛公子複診,或換個方子,或囑咐些其餘的東西。
可洛公子總會同師父提到“夫人”,這個夫人究竟是誰呢?能讓師父如此看重,該是個奇女子吧?
只是洛公子居然也知道,且每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總是會問一些關於夫人的事情。
師父從一開始閉口不答,到後來總是嘆息,再到如今會同洛公子說上幾句,畢竟三年了,是塊兒頑石也該化開了,更何況師父本就是個和善的人。
“夫人過得很好,兒女雙全,她想再生幾個孩子會熱鬧,大人卻是不肯,他不願夫人冒這個險,雲和那裡風景如畫,夫人喜好遊歷山水,倒是剛好,洛公子,手臂伸一下……”
洛天寒依言將手臂伸出去,放了兩次才找準位置,將袖子緩緩挽上去。
“她從來都是個明明白白的,性子恬淡,在哪裡都能生活得很好,我曾經以為,她在寨中那樣的平靜,便是適應了、不排斥了,卻沒有看見她眼中藏著的驚恐,如今我看不見了,卻全部都想起來了。”
洛天寒的手臂十分瘦弱,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分明仍舊強壯有力,不過三年,卻消瘦如斯。
而他的眼睛……,師父說,洛公子的眼底出血,幸而沒有波及其餘的地方,只是看不見了而已。
只是看不見了而已……,可是看不見了,為何他卻沒有同一開始那樣放棄自己,為何反倒是積極地配合著師父診治了?
“洛公子,你的身子不易憂思過甚,情緒也需要平靜和順,如此才能穩住病情,從前的那些,便忘了吧。”
“可就是,忘不掉啊……”
洛公子極少出現這樣的神情,脆弱,卻不知為何充滿了堅毅,“我若是忘了,如何能先找到她?我若是忘了,她又該瞧不起了”,洛公子忽然笑了起來,“那丫頭從前就是那樣,小心眼得很,難得的是她居然有自知之明,可真是有趣。”
師父笑不出來……,我能看出來師父的眼裡有隱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