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誇口,不是夢話,不是猖狂。
也不是中二病犯了。
從前她總有諸多顧忌,一會怕自己提出太過超前的知識體系會對現有的醫家格局產生太大沖擊,一會怕自己提前將後世的觀點都說盡了,然後又導致後面千百年間原本會出現的那些名醫被蝴蝶掉。
說白了,一個是她怕被如今的醫家群起攻之,她怕自己頂不住那樣的壓力;另一個,則是她心裡的道德感作祟,她會覺得自己若是編寫醫書,會有抄襲後世名醫的嫌疑。
畢竟她自己的很多觀點都是學自後世,她要拿來用,那是她學到的本事,治病救人沒有什麼不對的。
可她要是拿來著書立說——她不是原創呀,這豈不是就成了變相的欺世盜名?
縱然無人知曉,可江慧嘉自己心裡有數,她不想自欺欺人。
當然,她給自己樹立的道德標準其實有些過高了,不過她自己願意,這也沒什麼。
如果世事依然如從前般平穩發展,那江慧嘉可能最終也只會成為一時之名醫,縱是後人提到,昌平年曾有某女醫頗具聲名,可要說她真正在醫學發展上有什麼大貢獻,那大概又很難說出來罷。
直到此次天下大疫,江慧嘉目睹了生靈塗炭,親眼看到了古代人民飽受疫病之苦時的慘狀,她無法不盡全力,於是一篇《治疫守則》橫空出世。
而後,大疫之後又大亂。
這天下簡直就如同一塊被撕了封皮的大肉餡餅,肉餡兒香氣四溢,群狼環顧,無不垂涎三尺。
她江慧嘉在這其中,既微不足道,又顯眼無比。
一波又一波打她主意的人撲了上來,她以為自己已經能掌控命運了,然而事實上,在真正的強權面前,她仍然微小得如同一架完全不需要有自我意識的精美擺件。
人們爭奪她,又何曾尊重她?
歸根結底,是她雖顯眼,卻還不夠耀眼!
她若真能著書立說,萬古長輝,誰敢拿鐐銬鎖她?
一本《治疫守則》還不夠,遠遠不夠。
丁河只是瞠目張口地看著她,大概是覺得她用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話語,委實……叫人尷尬了。
談話一時無法再繼續進行下去,雙方的策反行動都到此告一段落。丁河訕訕地看了看青衣首領,又看了看江慧嘉,最後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