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來,兩雙眼睛,四目相對。
那是對生命的敬畏,對生存的渴望,對命運的忿怒。
也是自我的掙扎,靈魂的對話。
江慧嘉聲音和緩,卻自有一種堅定不變的力量:“正如花木生長,需得修去多餘枝葉,人身若有綴物,自然血行不暢,邪正失調。”
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顱內生有惡瘤,開顱,取瘤。殿下所言正是。”
太子沒有再說話,他像是陷入了長久的自我拷問中。
江慧嘉靜靜等待,亦不再多言。
風幽幽吹過,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許久,又或許只是須臾,太子忽然又問:“若不開顱取瘤,孤是否命危在旦夕之間?”
他沒有問開顱取瘤要怎麼開顱,也不問開顱之後要怎麼複合,反而只問不開顱是否命在旦夕。
江慧嘉隱隱有些猜到他會怎麼選擇了。
她只能如實回答:“殿下顱內所生為惡瘤,惡瘤最近加速生長,壓迫腦內空間,僅憑用藥或針灸等手段已極難遏制。若再不割除,殿下隨時有可能再次逆厥,或不復醒。”
頓了頓,又說:“短則三五日,十數天,長則三五年。具體何時爆發,我亦無法預料。只能說,在近期的可能極大,三五年是小几率,至於更長久,幾乎不可能。”
這其實就已經相當於是病危通知。
只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個例外,江慧嘉行醫多年,更是遵循行內習慣,不會將話說死。
這也是對患者的一種負責。
但她話語中的意思表達也很明確,太子不存在理解錯誤的可能。
他果然理解了,這一次,他也沒有再沉凝思考,而是很快就道:“孤不需要三五年,也不需要三五十年,只需半年……”
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一下。
一直被他斂藏極深的情緒至此終於有了一瞬間的明顯洩露,他聲音中含了顫抖,極低極沉:“江大夫,你能控制嗎?可否再給……我半年時間?”
這一次,他沒有稱“孤”,而是自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