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狀況比之前好了許多的何家小兒正半靠在床頭,被他母親拉著喂粥吃。
他原本是個臉頰圓潤的小孩兒,樣貌隨他母親,不比他爹是個小眼,他卻生著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他的病勢來得兇,更來得急,從發病至今也不過經歷了七八個時辰,因此他臉上此時也還有肉。
倒是他脖子邊上原先腫著的一個肉球,此刻明顯癟了,襯著他的圓臉大眼,既可愛,又顯得有些滑稽。
成太醫的目光便直勾勾落在他脖子邊癟癟的腫包上,那眼神熱切得,彷彿此時被他盯著的不是醜陋的病灶,而是什麼稀世珍寶。
小孩兒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體,小小聲叫道:“娘!這個爺爺好可怕,狗兒不要見他。”
說話時,他大眼睛皺起,眼神也不似許多病患那般渾濁混亂,卻反而有著健康孩童才有的靈活。
成太醫一顆心更隨著他神情動作而高高吊起,即便孩子說他“可怕”,也分毫難以壓制他此刻的歡欣鼓舞。
他再也忍不住,疾步上前就伸手來捉孩子的脈門。
“啊!”小孩兒驚叫著要躲。
江慧嘉便抬手截住成太醫的手,有些無奈地笑道:“成大人,你可是驚嚇到這孩子了。”
成太醫縮了縮手,有些赧然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孩子不怕啊,爺爺給你糖吃,你給爺爺摸摸脈好不好?爺爺不害你,不是壞人。”
說著,他從袖袋裡掏了掏,竟還真掏出一個小荷包來,荷包裡裝的是山楂片。
山楂片收買到了小狗兒,他怯生生地接過荷包,發現裡面的東西真的酸酸甜甜挺好吃,就把荷包交給他娘保管,然後小心伸出一隻肉胳膊。
“那……只給摸一下下啊。”一邊說,他又偷看自己的母親。
何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荷包,見江慧嘉目光鼓勵,想了想她也就沒有拒絕,只將荷包仔細收了起來。
其實她也很想請成太醫幫忙給孩子診診脈,畢竟江慧嘉醫術再好,前頭名聲再大,也終歸是個年輕的小娘子,看起來……她就是不如旁邊穿著官服,滿臉褶子的成太醫來得叫人信任啊。
成太醫心切,他甚至沒有給孩子手腕墊上絹布,直接就伸手與孩子的脈門相接,肌膚相觸。
不是不怕傳染,他是害怕隔著絹布自己會對脈象判斷有差。
這種忐忑、急切、又期待的心情,大約也只有他身後兩位同樣伸長了脖子,正眼巴巴望過來的太醫能夠理解了。
細聽脈象,成太醫微微皺眉,沉吟不語。
何娘子就把粥碗放到一邊,也不喂孩子了,只扎著手,踮著腳,甚至屏住呼吸等著。
旁邊兩床上,少年撐著一隻手臂,即便呼吸艱難,也同樣眼巴巴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