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理由:對方本意就是要他們分兵!
魏和光奉旨來應天府治疫,隨行的可還有浩浩蕩蕩足八千人的禁軍。
這些禁軍可不是吃素的,虎翼左軍戰力強悍,其中兵士往往以一當十,是真正的精銳之師。
如果這八千人集中在一起,要對付起來自然十分不容易。但如果這八千人被分散呢?
偌大一個應天府,這裡一個縣出問題,那裡一個縣又出問題,欽差與禁軍們再被分成好幾個隊伍,那就算虎翼左軍的戰力再強,被這樣打得七零八散了,又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是的,宋熠又有聯想:既然平城有問題,那麼應天府的其它縣呢?誰知道它們是不是也有問題?
思慮及此,宋熠卻只是將念頭暗暗壓在心裡。這個問題雖然很緊急,但鬱生的存在也是十分有價值的。比起立即著人去查探平城外的情況,宋熠認為倒不如先將問題記著,容後再解決。
此時最重要的,還是策反鬱生。
一切思慮說來話長,實則卻不過是在宋熠心念電轉間。
鬱生還在勉強繃著臉,宋熠便接著先前的話題道:“些許細節安排,你不知曉倒也不妨大局。然則這瘟疫,與這瘟疫中的民亂,你總該是知曉的罷?鬱郎君系出名門,也絕無可能不知此事後果。“
說著,卻是忽然低低一嘆。
他道:“是了,你本來便是知曉的。否則,又何必說不計犧牲,改天換地呢?鬱郎君必也知曉,此事一起,將何止是生靈塗炭?”
他低低的嘆息聲溫柔而清淡,沒有了此前的步步緊逼,氣勢迫人,然而此時此刻,他柔和語氣中吐露出來的言語,卻儼然比風刀霜劍更易使人心中鮮血淋漓。
江慧嘉在一旁已經沉默了很有一會兒,她默默旁觀宋熠與鬱生交鋒——不,這或者不應該叫做交鋒,這根本就是宋熠在吊打鬱生!
可除去一開始的暢快,此時的江慧嘉,心情卻是沉重的。
她不像宋熠那樣,對朝堂內外政治局勢那樣瞭解清楚,也沒有宋熠的博聞強識,但江慧嘉的眼界是從五千年曆史長河積澱而來,許多東西,就算細節模糊,可宋熠這廂提了出來,她要再理解,倒也不難。
如果確實是有那樣一隻幕後黑手,在利用疫情,挑動民亂,從而圖謀造反,那麼從前她所見到的盛世大靖,很顯然將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摧毀。
這個世界,總是毀滅要比創造容易太多。
宋熠還在繼續說:“因此鬱郎君認為,這許許多多,千萬生民,便是應當要被犧牲的?”
鬱生緊閉嘴唇,四肢仍在顫抖。
“不對。”宋熠又一聲輕嘆道,“怎麼能稱之為犧牲呢?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是為犧牲;為正義信仰捨棄,是為犧牲;凡祭祀,共其犧牲。在鬱郎君看來,一府之地,一國之廣,無數生民,生而於世,竟只為犧牲而存。天下萬民都可做權欲祭品,如此骯髒醜陋,誰教你的,此為犧牲?“
鬱生雙牙緊咬,卻控制不住上牙磕著下牙,不停發出咯咯的聲音。
“昏君無道?”宋熠又輕輕一笑,“鬱郎君不妨說說,今上昏在何處?當年判的鬱家鉅貪案,是冤案?三千萬貫,鬱家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