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嗷”地一聲痛叫,一轉身就對著白果猛撲過去。
白果手上還端著一托盤的藥呢,哪裡防得到這個?
一下子就被她撲了個正著。
“啊!”她驚叫起來,“藥!我的藥!”
哐啷啷藥碗打碎在地上的聲音響起,亂七八糟的藥液頓時流瀉一地。
白果身量壯實,藥碗雖被打翻了,她人倒是沒摔著。可如今這情況下,藥碗被摔顯然比人被摔更叫她難受,她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那婦人卻還不罷休,直撲在白果身上撕打起來:“小賤人,黑心肝!見不得人好!我撕了你的臉!醜八怪!嘴巴生瘡腳底流膿的……”
市井婦人,那粗話是張口就來,再加上她滿心的絕望不知道憋了多久,這時候找到一個發洩口,根本不懂什麼叫收手。
白果猝不及防被她抓得發亂嘴斜,一下子竟根本還手不過來。
江慧嘉額角突突地跳,耳尖地只聽到旁邊一聲低微的呻吟:“娘,你不要……”
是倒在一邊地鋪上的少年,正在低低呼喊。
他全身都發著抖,嘴唇一片青白,就連江慧嘉之前都認為他不過是吊著一口氣,根本想不到他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有清楚的意識。
“求你……救我……”他又對著江慧嘉道。
外頭火場那邊似遠似近地彷彿傳來一陣喧鬧歡呼,嘈嘈雜雜的聲音裡夾著:“火滅了!滅了!滅了……”
又有人在大哭大笑。
無數混亂的聲音裡,縮在角落的少年艱難地睜開眼。
他眼角有些泛黃,帶著濃重的病氣,目光也並不清亮。然而正是這樣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卻在此時此刻,彷彿迸射出了無窮的熱芒。
那是對生的渴望!
江慧嘉心中微微悵然,她深吸一口氣,陡然往前一步,一抬手就抓到了正與白果撕打的婦人身上。
這一抓是有講究的,婦人被按住了穴位,霎時間身子一麻,不由自主就被江慧嘉拖開了。
“要救你兒子?”江慧嘉聲音平靜清冷,好似一蓬冷水,兜頭就澆在婦人身上,她頓時激靈靈打個寒戰,方才還滿心怨忿癲狂,這一下心頭一寒,竟不自覺冷靜了下來。
江慧嘉身疲神乏,手上力氣其實並不大,但婦人與她目光相對,卻只覺得全身發冷,手腳發軟,一下子只跟著她的話走,委屈又渴求道:“神醫娘子,你救救我兒子。”
“我救不了所有人,若我與他受同樣的傷,我會連自己都救不了。”江慧嘉平緩聲道,“令郎右臂多處粉碎骨折,其它且不說,單說手臂,若要治療,首先便要截斷手臂。你們願意嗎?”
她說對方是粉碎骨折,但這少年的手臂其實並不只是一般的粉碎性骨折。
他的右邊身體被火燒的器具砸到,尤其是右手臂,其中骨骼筋肉各種組織基本上已經全部壞死,完全沒有恢復的可能性,不截肢他是活不過去的。
但就算截肢,如今條件不好,又要失血過多,他成活的機率也同樣微小。
古人尤其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輕易不願損毀的。江慧嘉提出要截肢,他們能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