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道治疫是個危險的事兒呢,可就算是拎著腦袋來治疫了,大家也總是希望能夠離病人更遠些,危險更少些。
就算只是自欺欺人,一時拖延,也多的是人願意拖延。
再換個方向來說,就算大家礙於同僚情面,礙於官聲名譽,不去逼迫宋熠離開,可有了這一出,宋熠即便仍然留在隊伍裡,只怕也難免會在某些人心裡留下疙瘩了。
不管怎麼做,宋熠是走是留,總之這個虧,他都吃定了!
宋熠自然不願平白吃虧,他的反問同樣尖銳犀利。
葛平打個哈哈:“我若染疫,自然也是要入病遷坊的。不說是我,便是在場哪一個,倘若不幸染疫了,不也是要入病遷坊?”
說著又一嘆:“說句不好聽的,我等既去治疫,又有哪個不是置生死與度外呢?”
眼看他還要繼續侃侃而談,宋熠心中卻是暗道一聲“不好”。
葛平之難纏竟遠他預料,此人素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卻原來竟是個極精明狡猾的。
宋熠從他說到那一句“哪個不是置生死與度外”,就猜到他要大打感情牌了。
不論是一開始的勸說宋熠離開,還是後來的言辭,葛平字字句句都是站在在場大多數人的角度說話的。
他將一件明明很小人的事情說得那樣大義凜然,無形中就顯得在場眾人無不擁有高情操,大胸懷。
這樣往臉上貼金的事情,誰不喜歡呢?
就連逼迫宋熠離開去病遷坊,都成了“大局為重”的表現。
“啪啪啪!”宋熠忽然三擊掌。
他鼓掌打斷了葛平的話,但他的神態十分從容,臉上甚至是帶著讚許感嘆的笑意的。更兼他長身玉立,風姿雋爽,形象氣質實在絕佳。
雖然未必所有人都看臉,但外形好的人也確實更容易引起人好感些。
“置生死與度外啊!”宋熠擊掌畢,又是輕聲一慨嘆。
緊接著,他又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他雙手一合,對著葛平竟是極客氣地一抱拳。
“葛大人所言極是,如此心胸,宋某受教了!”宋熠感謝葛平。
他眼神炯炯,單從他面上,幾乎無人能看出他心底裡的真實想法。他說的話,到底是真誠還是反諷,一時竟叫人揣摩不透。
“魏大人。”宋熠又向魏和光一抱拳道,“此去南京,尚有相近百里路程,然而疫情既已漫延至此地,便不能不管。卑職請求脫離隊伍,停留此地,就地參與治疫之事。”
他又道:“魏大人皇命在身,不便耽誤。宋熠雖職卑位小,亦願能盡綿薄之力!”
短短一段話說話完,滿場又是一片寂靜。
同樣沒人料想到,宋熠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話來。
可他這話一出,有反應快的人當即就在心裡暗暗叫“妙”了。
“哈哈!”魏和光愣了片刻,終於大笑道,“好!宋鶴軒,你既然能有此心,本官,我……又豈能不成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