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色蕭疏,窗外星光早淡,屋中燭火也早已被熄滅。
在這寂靜的夜裡,卻有蟲鳴聲聲,和著春寒料峭,繚繞在屋前屋後,屋裡屋外。
江慧嘉抱著自己的被子,略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
在老宋家的時候是沒有辦法,不論怎樣有名無實,在那麼多雙眼睛下,她作為宋熠的妻子,不論是從情理上,還是邏輯上,她都沒辦法提出跟宋熠分床睡的要求。
可如今他們終於從老宋家分了出來,可以過自己獨立的小日子了,還要她跟宋熠住在一間房,她不知怎麼,就無法像從前那樣泰然處之了。
不過畢竟是才剛分家,這新家裡頭也通共只有一張床,這個時候她要是提出要分床睡,是不是好像也不太好?
江慧嘉心裡默唸:“矯情是一種病,得治……”
咳咳,這個好像有點難治,腫麼破?
宋熠恰在這時出聲了:“娘子……”他輕輕喚了江慧嘉一聲。
江慧嘉莫名地渾身一激靈,一下子就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做什麼?”她連忙反問,頗有點惡聲惡氣的。
宋熠的聲音如同靜夜裡潺潺流淌的溪水般,低緩中透著笑意,很是包容道:“娘子,今時不同往日了。”短短一句話,語調柔和,卻蘊藏了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江慧嘉想及新婚以來宋熠的種種做為,忽然心念一動。
終於從老宋家搬了出來,擁有了自己獨立的新家,這個事情,應該不僅僅是對她江慧嘉而言,對宋熠來說,或許才更是意義非常。
她期盼分家,宋熠又何嘗不希望分家?
只是他的心情或許要更復雜,更深沉。
古人本就早熟,像宋熠這樣自幼讀書的又更不同。如果她只是按照現代人的標準,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十六歲少年看待,那才真是大錯特錯。
當然,江慧嘉本來也沒將宋熠當成普通少年看待過。從一開始,宋熠的言行,就讓她不自覺地將他當成了平等的成人來對待。雖然她有時候會在心裡戲稱他是小鮮肉,但那只是因為宋熠年紀小,在某些方面會有生嫩表現。實際上,對方的心智明顯是非常成熟的。
而此時,江慧嘉忽然又覺得,她從前似乎還是將宋熠看得太簡單了。
她不由問道:“今時不同往日?怎樣的不同往日?”
宋熠道:“從今往後,不論是好是壞,日子都是我們自己過的。娘子,與我結成夫妻,終歸是……委屈了你。”他尾音輕顫,終於還是將最後那句話說出了口。
江慧嘉竟很能體會到他的那種真誠。
氣氛一時靜謐了下來,隔著寂靜的夜色,這一刻,江慧嘉竟彷彿能夠觸控到這個少年胸腔裡那顆深沉跳動的心。
她不由得心口也是微微一顫,一時間卻不知是喜是悲,還是茫然。
江慧嘉說不出話來,雙方沉默良久,宋熠才又低聲道:“娘子,我已經想好,待這幾日家裡的瑣事都歸置好,我那輪椅也到了,若是方便,我便在家中開一座小小的蒙學館。”
江慧嘉:“……”
江慧嘉好生驚訝,驚訝得甚至覺得自己的智商好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