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心中思量,一面細細琢磨著宋家諸事,很快就到了河邊。
小河下游一帶已經蹲了許多姑娘媳婦在洗衣裳,江慧嘉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蹲到一塊小石頭上,取了一件衣裳,抹了皂粉也開始洗了起來。
她兩手搓著,動作還算順暢,但要說有多麻利,那可實在說不上。在她上輩子曾經生活過的那個時代,洗衣機可是走進千家萬戶的日常用品,江慧嘉除了自己動手洗過幾件貼身衣物,大多數時候都還是依賴洗衣機的。
不過如今生活環境不同,能夠白撿一條命她就很知足了,倒沒什麼好抱怨的。
一時搓搓洗洗,很快上手,除了洗到宋三郎衣服時令人頗覺彆扭,其餘的江慧嘉覺得還能接受。她只取了自己與宋三郎的衣裳出來洗,臨出門時,雖說婆婆要她將全家的衣裳都洗了,可江慧嘉只不應聲,端了木盆就出門。
那位繼婆婆餘氏大概沒想到她剛嫁過來沒幾天就敢公然違抗長輩命令,當時竟呆在那裡沒能反應過來。
江慧嘉心裡悠悠地想著,餘氏在她才嫁到宋家的第二天,剛敬過茶的當口就敢直接問她討要嫁妝,因她不肯給,立時竟破口大罵。罵的那些難聽話,要是碰到個弱氣點的,說不定還真就當場把嫁妝給她了。
真不負刻薄之名,難怪宋老爺子不放心她,要急急忙忙給宋三郎娶媳婦。
而餘氏既然當真是個刻薄人,半點尊長的修養都沒有,江慧嘉又怎麼可能真將她當個長輩尊敬?
別說她不是真的正經婆婆,只是個繼娘而已,就算她真是正經婆婆,碰到這種會在兒媳婦新婚第二天就問人討要嫁妝的婆婆,江慧嘉也照樣不慣她!
嫁妝是女子私產,不論宗法還是國法都承認並且保護這一點,江慧嘉又不是腦子有坑,還能把自己安身立命的東西遞出去給別人?
餘氏想把當她軟柿子,她卻不肯任人揉捏呢!
一邊想著,幾件衣裳很快洗淨,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就過去了。
忽然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傳來,老遠就有一個婦人的聲音高揚著喊道:“哎喲三弟妹,我說呢!你洗衣裳原來還用皂粉啊!怪道是鎮上的小娘子,跟我們鄉下人家就是不一樣。難怪就連婆婆都使喚不動你呢,我們的衣裳就是不如三弟三弟妹的金貴,不好勞動三弟妹的雙手,用這皂粉洗呢!”
這陰陽怪氣的一番話,頓時引得河岸兩邊的視線刷刷往江慧嘉身上落。
竟是宋二嫂過來了!
宋二嫂氣勢洶洶,來意不善。她體態豐碩,身子沉重,手上也端著一個放滿了衣裳的大木盆,蹬蹬蹬就往江慧嘉這邊跑。一邊跑動時,她圓突的雙目中還冒著兇光,這樣形貌可怖,竟有幾分嚇人。
邊上人看著,都為江慧嘉捏把汗。
江慧嘉擰乾了衣裳收進盆裡,知道定是餘氏指使宋二嫂來找她算後賬了。
她並不打怵,只一邊端了木盆起身,一邊瞧向宋二嫂,微微一笑道:“二嫂,大伯二伯的貼身衣物,弟妹不好意思洗呢。”
宋二嫂一愣,先前鼓脹的氣勢就有些要洩了下來。
旁邊眾人聽到江慧嘉的話,都紛紛掩口低笑。江慧嘉又道:“莫非二嫂勤快,要幫大伯洗衣裳?”
“噗……”頓時就有人“嗤嗤”笑了出來。
宋二嫂先前還凶神惡煞的臉上霎時間青紅一片,羞惱上頭,她恨聲道:“你……”
“難道二嫂不勤快麼?”江慧嘉仍舊笑吟吟截了她的話,“瞧二嫂的模樣像是很生氣呢,莫非是弟妹說錯了話,二嫂想打人嗎?”
宋二嫂肥厚的大手都揚起來了,這會兒卻只能茫然地朝向江慧嘉,一時臉上憋紅,竟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江慧嘉向周圍人微微頷首,又低下頭做新媳婦羞澀狀,就端了木盆與宋二嫂擦身而過,施施然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