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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卌一節 兔子尾巴長不了

在漠北村的民兵總共有二十多人,分了三個小隊,第三小隊的小隊長叫袁貴,和刁家沾點兒親,帶點兒故。聽到刁二先生的話,他有點兒動心了。袁貴縮著脖子,抱著膀子,跟守在後牆的七個民兵商量:“刁二先生回來是奔楊鐵匠來的,咱們這幾個人拿著幾根扎槍頭子怎麼打得過幾百個使洋槍洋炮的隊伍?人家不是進不來,是怕傷損了院牆跟房子。不如咱們去開門,又能保住命又能得著獎。”有個民兵表示反對說:“那樣咱們不是把鐵匠大叔(發收音)給毀了嗎?”袁貴立刻說:“你自己個兒的命都快沒了,還管鐵匠銀匠的?現在就是親爹也顧不了啦!”馬上有好幾個民兵隨聲附和:“真是這麼個理兒。”袁貴說:“那就這樣,不同意我的話的就留在這兒守著,同意的咱們去開門。”然後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跟願意與他一起開門的幾個人密謀了一會兒,趁著楊鐵匠正和刁二先生對話之機貼著圍子牆的東牆根兒向大門口跑去。劉三檁發現勢頭不對,大喊一聲:“你們要幹什麼!”這工夫,袁貴帶人已到了大門跟前,抽大門閂的,搬頂門槓的,“吱嘎”一聲把大門推開了。劉三檁的那兩顆子彈也沒瞎,一顆打死了正在開大門的袁貴,一顆打死了第一個衝進院的匪兵,然後領著民兵端著扎槍就向著湧進院裡的匪兵衝了過去。

楊鐵匠和劉三檁的腿都被打斷了,紅著眼睛坐在雪地上掄著扎槍,剩下的那十來個民兵也被匪兵撂在地上。刁家圍子大院的雪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人,身下是鮮紅的血,分外刺眼。刁二先生在人們的簇擁下進院了,見著雪地裡的楊鐵匠和劉三檁就說:“哎呀呀,咋打成這樣了,二位起來說話。我不叫你們打,你們偏打。楊鐵匠呀,從早先你抱養那個孩子我就說你,那是個孽障,你就是不信。這回又引來了紅禍,把全村你看看整成這樣。咳,就是不聽我的話呀!”楊鐵匠“呸”了一口說:“我聽你話,窮苦人就不能翻身了。聽你話就得永遠給你們當牛做馬,聽你話就得吃不上穿不上,我憑啥要聽你的話!”刁二先生先“吆嗬”一聲,然後說:“行啊,楊鐵匠,說話一套一套的啦。往下別說沒有用的啦,我就要一件東西,把分我們家地和東西的賬本給我,我立馬就放了你。”楊鐵匠“哈哈”大笑一聲,“刁二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家的地、牲畜、財物都是我經手分的,這跟別人誰也說不著。我大字不識一個,賬都在我腦子裡,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這時,管家石全有帶著刁家男男女女一大幫人,頂著雪,抬著刁世貴來了。刁世貴瘦得幾乎就剩一身骨頭架子了,身上蓋著的被子上覆著薄薄的一層雪。到了跟前,他使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二叔回來了!”又背過氣去了。刁家人又是一陣子連喊帶叫的,刁世貴才又緩過氣來。石全有仰著臉跟刁二先生說:“東家,你看這?”刁二先生扭扭臉說:“大冷的天,你先都安排上屋吧。”然後,他叫人安排警戒,把院裡死的傷的都拖到院牆外邊,只留下了老楊鐵匠和劉三檁。

一時間,有死傷的人家都知道信兒了,哭喊聲響成一片。

楊鐵匠老婆子和烏雲倆聽到刁家大院爆豆子似的槍聲,知道情況不妙。剛才石全有和刁老疙瘩領著幾個端著槍的人來過了,石全有橫眉瞪眼地問:“鐵匠呢?”楊鐵匠老婆子說:“上會了!”刁老疙瘩問:“你寶貝孫子呢?”烏雲也沒好氣地說:“吃完早晨飯就出去了,誰知道上哪兒玩去了。”石全有和刁老疙瘩帶著人賊眉鼠眼地又滿院撒眸一陣子,看楊鐵匠和石柱子真沒在家,這才領著人走了。娘倆一合計,刁二先生帶著人真的回來了,nong會的事兒想幫也幫不了,現在最主要的是石柱子和阿爾斯楞千萬別落到刁二先生手裡。於是,烏雲就找了頂破皮帽子往頭上一戴,找根麻繩往腰上一紮,貼著牆根兒串著人家去了李洪儒先生的學校。她還沒進院子,就見石全有和刁老疙瘩領著人正從李先生的學堂裡走出來。烏雲的心立時吊了起來,“撲嗵撲嗵”亂跳。等石全有一幫人走遠了,並且看到兩個孩子沒被帶走,烏雲這才躡手躡腳地溜進李洪儒先生的屋裡。

李洪儒的崇文學堂在刁家大院的西北角,三間房一個院。三間房中間一間和西面一間中間架著柁,是打通了的,只留東邊一間做生活用。包括石柱子和阿爾斯楞哥倆,全村總共有十五個孩子在學堂裡上學。李洪儒先生是個怪人,雖然飽讀詩書,但成人後提出人生“三不”,不當官不當兵不經商,就是教幾個學生鬧幾個束脩錢養家餬口,有點兒閒餘時間便揣摩臨摩顏真卿的書法,也算自得其樂。村裡的人們雖然都知道他是打著刁二先生的旗號來的,但都佩服他正直的為人,都敬重他的學問,每年都掉不下十幾個學生來。即使鬧風暴,也沒人說李先生一個“不”字。這幾天,村裡的人們慌慌著說刁二先生要打回來了。等刁家大院那邊槍聲一響,李先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先把裡屋炕上的被褥還有皮箱、書畫箱子垛成個垛,後面閃出個空來。然後,他把石柱子和阿爾斯楞叫進裡屋跟小哥倆說:“如果有人來,我拿眼睛一瞅你倆,你倆就趕緊上裡屋來藏到那被褥垛的後面去,不許吱聲,多咱我讓你們出來再出來。”李洪儒平時教學生四書五經也教學生為人為學之道,用“管寧割席”和“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行於左而目不瞬”去教育學生唸書時注意力要保持高度的集中,誰要是溜號輕則手掌拍三板子,重則打屁股六板子,所以學生都學得規規矩矩,沒人敢造次。

果然不出李先生所料,石全友他們從楊鐵匠家出來,知道楊石柱可能在學堂或上山上去玩了。於是,他們直接奔了李洪儒的祟文學堂。李先生從敞著的門看見石全友他們進院了,立刻瞅了石柱子和阿爾斯楞一眼。兩個孩子立刻跑進裡屋,藏了起來。李洪儒先生大聲念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下邊的學生大聲跟讀起來:“……學而時習之……”石全有知道這位李先生不同凡響,站在屋門口朝裡招招手。李先生皺著眉頭,走出屋,不高興地問了一句:“啥事兒?”石全有說:“李先生,楊鐵匠的孫子上學來了嗎?”李洪儒說:“兩三天沒來了,怎麼啦?要不你們進去看看。”石全有說:“對不起,我們也是奉了刁二先生之命前來尋找的,那就我一個人進去看看。”李洪儒說:“你不相信就自己看看去!”說完,領著石全有就進了屋。十幾個孩子旁若無人似的大聲誦讀著:“……學而時習之……”把石全有的耳朵震得嗡嗡響,他又到裡屋門口賊眉鼠眼地往裡看了看,轉身出了屋,跟李先生連連地點頭哈腰說:“打擾了,打擾了,李先生說的話還有不相信的。”領著人走了。

石全有他們頭腳走,烏雲後腳就進來了。李先生正要發火,烏雲把破皮帽子一摘。李先生“噢”了一聲用手指了指裡間屋,烏雲馬上就進了屋。李先生進屋把門一關說:“你們倆個出來吧。”楊石柱和阿爾斯楞從被褥垛後鑽了出來。李先生看烏雲張嘴要說什麼,就說:“你什麼都不用說,趕緊領著孩子走。這村子你們是待不了啦,出去時跳後牆走,走前門讓人看見都不行。”烏雲趕忙領著倆孩子趴在地給李洪儒磕了三個頭就出了屋,從房後院牆跳了出去,撒腿就往西遼河跑去。

刁二先生還沒顧得上在村子的北面布上崗哨,烏雲帶著兩個孩子一口氣跑到了臺吉營子村。她看見正在院子裡掃雪的其其格喊了一聲“阿媽”,摔倒在雪地上。兩個孩子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幾口粗氣就歇過來了,幫助其其格把烏雲抬進屋裡,放在炕上。

這時候的漠北村,銅鑼敲得山響,石全有扯著破鑼嗓子喊著:“全村人都聽著,趕緊都上刁家圍子來開會!”人們聽到喊叫聲,都抱著胳膊,抄著手,縮著脖子,離離落落地踩著雪來到刁家大院。幾個匪兵從屋裡搬出一張靠山幾和一把春凳放在院子當中,刁二先生見人來得差不多了,就踩著春凳上到靠山几上,拔了拔腰板大聲說:“鄉親們,我刁二又回來了。我過去就說過,我走我是一定會回來的!”石全有和刁老疙瘩帶頭使勁地拍起了巴掌。刁二先生接著說:“可我走時是光桿一個人走的,回來時是帶著幾百人一個旅回來的。鄙人不才,被封了個少將旅長,我有頭有臉有名有號地回來啦!”石全有等又在鼓掌。刁二先生說:“我回來,我上我自己家來。可楊鐵匠、劉三檁不讓進院,非得動動傢伙。就你們那一杆破套筒子和幾根破扎槍給我當燒火棍子都不配,讓我的弟兄們幾炮就整老實了。不過,死了傷了一些人,這事兒你們得找楊鐵匠跟劉三檁說去。”

刁二先生的講話癮還沒過完,袁貴媳婦就披頭散髮地舉著一把剪子從人群裡跑出來,後面還跟著幾個死了民兵的家人,還有小白豬,也都舉著刀子和剪子。這些女人一邊哭喊著:“楊鐵匠、劉三檁你們還我們人的命來!”一邊用剪子和刀子在楊鐵匠和劉三檁身上沒頭沒臉地亂扎。楊鐵匠、劉三檁咬著牙,一聲不吭。鐵匠老婆子和劉三檁媳婦也撲了過去,兩人喊著:“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東西,你們人死了也不能怨他們倆呀!”立時上來幾個匪兵掄著槍把子把鐵匠老婆子和劉三檁媳婦打倒在地,又踹兩腳。刁小五說話了:“二叔,人整到這個份上行了吧。你還不如給他們個痛快的呀!”人群裡一陣騷動,有幾個村民就說:“老五哥你再跟他們說說,人整這樣了快放了得了。”“小五,就你還能說進話去了,說說放了吧!”刁二先生朝著匪兵招招手,讓他們上去把袁貴媳婦幾個人拉開。刁二先生這才說:“我聽下邊有人說讓我放了他倆,行,這個人情我做。可有一宗,楊鐵匠必須把分我家財產的賬本交給我,我才能放他。”老楊鐵匠使出全身力氣說:“要賬本沒有要爛命一條,不分你家的財產,哪有窮苦人今天的好日子過。你咋就不問問全村的人,為啥都擁護我們啊!”“好!”劉三檁也喊了一聲說:“我就把你們刁家分啦,要殺要剮爺們不怕。你們兔子尾巴長不了,總有一天你們得讓我們的人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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