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寂靜的山嶺中吹過,車窗後襬放有甌順縣行政中心通行證的公務用車,在穿過漫長的盤山公路後,一路西去,徑直開往甌順鎮縣城方向。
等從青民鄉山區出來,路上就再也看不到白雪。
那接連十來天一直沒好轉的大寒潮,對東甌市的影響倒不是那麼大,至少江森一路回來,並沒有瞧見有什麼需要救援的地方。或許十里溝村那樣的山溝裡,情況會差一些,不過馬瘸子壓根兒沒提,恐怕無非也就是降溫。而且十里溝那邊種菜、中糧的地又不多,想來在寒潮到來之前,地裡的莊家就早收上來了。豬圈裡的豬,也應該已經做成了醬油肉和臘腸……
部委發的那五百萬,看樣子還是扶貧大於抗災。
或者說,也可能是借抗災的名義,先掂量一下東甌市方面的扶貧工作質量。
江森這幾天終於慢慢想明白,這事兒,八成是他一手鬧大的。
滬旦、申城……
一個在校就讀的準奧運選手,在全國經濟中心,拉著一群體育界大佬,以抗災的名義,轉頭去跟副部級的大學要實驗室,這麼一鬧騰,鬧到部委那邊去,確實很說得過去。
反過來講,東甌市和甌順縣,就幾乎不可能有這麼大的面子。
“江總,接下來還有不少時間要處理吧?”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方堂靜,在看膩了山間的雪景後,忽然問道,“有什麼事,還需要我來準備一下嗎?”
方堂靜比鄭悅好一點,兩個人都想從江森這邊搞點專案,參與進江森的“核心利益圈”,但鄭悅表現得直接而理所應當,方堂靜就委婉許多。自打被江森無視掉了他的低配版隆中對,最近這些天,一直都是抱著一種“我能為您提供什麼服務”的態度在旁敲側擊。
不過可惜,他想象中的那個江森的“核心利益圈”,目前根本就不存在。
本質上,江森現在的情況,更接近於一個“超級個體”,不需要太多的人幫忙,他完全靠個人能力,就能撐起一片天。無論是還是體育,配套的人馬,都是現成且利益目標明確的,江森只管輸出就行,頂多僱個葉培,就能滿足他日常處理雜務的要求。哪怕眼下再加上二二製藥,可縣裡和村裡的工作也已經安排妥當,確實沒什麼無端增加“核心利益成員”的必要。
但話又說回來,事情確實還是有些沒做完的。
比方說那個生產經理的人選,目前就還沒定下來,需要申城這邊的獵頭公司幫忙,還有hr——江森以前總覺得這個職務就是每天到處跟人吹牛逼,當公司的潤滑劑用的,可有可無,不過一想到接下來二二製藥馬上就要擁有上百名公司員工和上千名的一線種植園區僱員,他就不由得覺得,這個崗位簡直太特麼重要了。
鄭悅留在甌順縣那邊,也還有好長一段時間需要忙活,十里溝村村民以及縣、鄉領導們的那些空餉親戚的勞動合約,目前也都還沒擬定出來,還有其他等等諸如此類的細化到每個具體的人身上的工資安排、公司的規章制度,現在也都待定。
總而言之,千頭萬緒,百廢待興。
而在這個關頭,江森身為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卻特麼的要完全脫產,一邊讀書,一邊備戰奧運。真是想想都尼瑪讓人覺得玄幻。可江森確實分身乏術,也只能這麼硬來了。
甌順縣的事,完全寄希望於刁芝靈——其實也就是吳晨身上。作為公司總經理的老公兼青民鄉副鄉長兼十里溝村村支書,吳晨其實才是江森敢這麼一走了之的最大倚仗。
這個敢當著他的面把江阿豹吊起來打的退伍軍人,這個敢於在兩村械鬥時直接端掉兩邊大本營的兵頭子,這個關係上能通到市扶貧辦下能直抵村民家門口的“非常規”公務員,江森始終相信,在給孩子攢奶粉錢的內在驅動力下,吳鄉長一定能交出令他滿意的答案。
相信縣裡和鄉里,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