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不到的青山村一片漆黑,每一滴雨點砸在臉上,都能感覺到明顯的力道。耳邊的風,吹得四周聽不見任何其他聲音,天地彷彿在水中連成一片。
江森從車站摸到旅館,短短不到百米的路,就好像花光了力氣。
然後又叫門了許久,才終於把門拍開。
跟落湯雞一樣匆忙進屋,帶進屋裡的水滴,至少都有一兩斤重。
這一夜,這場傾盆大雨持續了足有七八個小時,青山村的通訊、電力、自來水,全部中斷,江森運氣好回旅館後洗完澡,等到晚上的時候想喝口水,水龍頭裡,就已經不出水了。
晚飯還是靠老闆娘的泡麵和僅剩的一點開水才解決掉。
四面山中的狂風,颳了整整一夜,江森心裡又是擔心孔雙喆,又是牽掛著馬瘸子,不知不覺,好像在這個世界,就有很多值得關心的人了。
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晚上自然而然,全村沒幾個人睡得踏實。
江森迷迷糊糊從十來點睡到第二天四點多醒來,睜開眼時,外面的風已經停了,但雨還在下。隱隱約約的,他好像聽到樓下有人在呼呼呵呵。
這座吃皇糧的人口,佔了八成左右的村子,在清晨四點多,所有的機關人員、企事業人員、不論是正式編制的,還是合同工、臨時工,全都全副武裝起來,成批成批地開赴青民鄉下面的各個村莊,劉鄉長就站在前天晚上的那個位置上,拿著喇叭,在雨中做著救災動員。
鄉派出所的謝翔站在邊上,那些前幾天還跟地痞們混在一起的臨時工們,全都滿臉嚴肅,然後哨聲一響,就排成長隊,浩浩蕩蕩地淌著沒過腳踝的水,朝著村外走去。
青山村乃至整個青民鄉,都被封住了。
此時此刻,除了自救,沒有別的辦法。
而這些吃皇糧的人,就是附近十里八村那些被災情圍困的人們,唯一的指望。
江森看著樓下的雜牌民兵隊伍,微微地嘆了口氣。
一個人啊,活在社會上,身份其實很複雜的。
一個社會身份,對應一個立場,人性也就這樣多種多樣、多姿多彩起來。雖然打爆老邱的頭很是不對,應該處罰,但這一刻,江森只希望這群外出的人們,都能平安歸來。
活在世上,誰都不容易的。
除了那些精神確實有問題的極端個例之外,如果不是沒選擇,誰又會願意做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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