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伸出手,摸了摸大伴的耳朵:“你叫她皇貴妃娘娘,我聽見了。”
小傢伙糾正道:“我說,她說的他是誰。”
其實馮保也不知道這個“他”究竟是誰,但他大致有個猜測,皇貴妃所說應該是“她”而不是“他”。
“或許,是一位故人吧。”
“故人?”
“是的。”
“……”
進入臘月之後,雪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天氣越來越冷。從全國官員傳回京城的奏疏來看,各地都在遭受著一場前所未有的極寒天氣。
就連兩廣地區都遭遇了暴雪侵襲,幾百年沒有降雪記錄的瓊州府,道路也出現了積雪。
運河冰封,氣溫驟降,糧食和木炭無法透過水路運送,沿途各省百姓飢寒交迫,到處都有餓死或凍死人的情況。
這些日子,朱翊鈞不再朝著要出去玩雪,而是乖乖地呆在寢殿裡,自己玩耍。
在馮保去忙別的事情的時候,朱翊鈞偶爾會躲在門後,小手將厚重的簾子掀開一條縫隙,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往外張望。
在連日的暴雪中,每個人的面色都顯得有些沉重。他們雖然在宮裡當差,但他們在宮外,都有自己的家人。
朱翊鈞雖然年幼,但從周遭的氛圍中也能感受到。這並不是一場能讓他肆意玩耍的瑞雪,而是一場能讓無數貧苦百姓家破人亡的災難。
玉熙宮的正殿內,三處巨大的炭爐內燃著最上等紅羅炭,整個大殿暖融融的。帝王身著單薄的道袍,於輕紗幔帳中踱步而出——今日的問道修行結束了。
嘉靖帝穿過大殿,來到門口,吩咐值守的太監:“將殿門開啟。”
黃錦上前一步,欲要阻止:“主子,外面天兒冷。”
嘉靖帝沉聲道:“開啟。”
太監不敢不從,一左一右上前開啟殿門。凜冽的寒風裹挾著暴雪撲面而來,吹得帝王衣袂翻飛。
殿內的炭火燒得再旺,也抵禦不了這樣的嚴寒。
太監們低著頭,彎著腰,凍得瑟瑟發抖。嘉靖帝卻負手而立,望著殿外的風雪,若有所思。黃錦取來貂皮大氅要為他披上,卻也被他擺手拒絕。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除了深深淺淺的灰白,沒有一點色彩。
忽然,於這一片銀白之中,出現了一抹跳躍的紅色,由遠及近,從一個小小的影子,很快就變成了一個球,在雪地上翻滾而來。
不是朱翊鈞那個小傢伙,還能是誰?
今天是他的兩歲生辰,嘉靖帝一早就命人過去傳話,讓小皇孫中午過來,同他一道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