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梅苑侍女伺候得很周到,暖閣終日燃著炭火。
可這終究經不起漫長的、毫不收斂的胡鬧,加之事後為洗去身上的硃砂,又泡了許久的水,所以第一日起來頭昏腦漲,也就顯得情理之中了。
沈裕昨日醋極,蠻不講理,等到見她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有氣無力,這才意識到自己做的太過。
容錦被折騰得腰痠腿軟,身體不適,也沒了往日的好性情。
她伏在枕上,鴉羽似的眼睫低垂著,無精打采的,任沈裕怎麼哄都不肯多言。
沈裕並無做小伏低的經驗,顯得僵硬又生疏,得了冷臉後有些許不耐,卻又不肯離開,仍舊在床榻旁陪著。
容錦硬生生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拉著錦被遮了大半張臉,悶聲道:“沒什麼大礙,您還是忙正事去吧,不必在這裡耗著。”
她有一把好嗓子,甘潤如清泉,輕聲細語時猶如春風拂面,彷彿能拂去人心中的煩躁,可此時卻透著沙啞。
是沈裕昨夜不依不饒,偏要問個不停,又半迫半哄著她從“公子”混叫到“夫君”,顛來倒去,折騰成現在這樣。
沈裕神色柔和:“等荀朔看過再說。”
荀朔昨日為著沈衡的事情勞心勞力,一大早被叫來梅苑,也是一腦門官司。
“風寒入體,開些藥慢慢調養就是。”荀朔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沈裕,“為免染病,這些日子還是不要同房,病人安心靜養為好。”
容錦放下衣袖,遮去腕上留下的痕跡,沒等沈裕表態,先應了聲“好”。
沈裕自知理虧,也怕真惹惱了容錦,便沒攔。適逢前邊著人來請,他吩咐僕從小心伺候著,這才出門。
荀朔寫好了方子,正打算回自己的臥雲居去,一直沉默著的容錦忽而開了口。
“荀大夫,顏姐姐予你的回信中是如何說的?”
她有氣無力地靠在迎枕上,烏黑如墨的長髮攏在身前,將蒼白的面容襯得愈發嬌弱,可那雙眼卻極亮。
先前往京中送東西那回,荀朔也曾特地去信給顏青漪,探討沈裕的病情。
無論兩人之間有過怎樣的過往,顏青漪並非會因私誤公的人,加之她近幾年的心血皆在沈裕的病症上,必然不會對此置之不理。
沈裕未曾給她看顏青漪的回信,對此絕口不提,她只得親自來問。
“這個……”荀朔咳了聲,回身自顧自地倒了盞茶,潤了潤喉,才又開口道,“我去信給青漪,是以請教疫情相關的疑惑為主。你應當知道,她當年曾離京趕赴滇地治時疫,經驗比我老道……”
容錦點點頭,依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至於沈相的病,她並未提及太多……”荀朔垂眼看著地上鋪著的厚厚絨毯,深沉地嘆了口氣,“興許並無什麼進益。”
容錦眼睫微微顫動,似是反問,又似是自語:“當真?”
她話音裡的失落顯而
易見,倒像是為沈裕的病情牽腸掛肚,放心不下。
但荀朔心知肚明,壓根不是這麼個事。
他繃著臉,再次嘆了口氣,以出門義診為由匆匆離開。
荀朔本就不是擅長撒謊的人,尤其是在容錦那樣殷切的注視之下,若非昨日被沈裕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怕是連個藉口都編不出來就悉數抖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