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沈裕忙於政務沒空理會,還是已經忘了令她仿字的事情,容錦兢兢業業地練了月餘,已經能將那信上的簪花小楷仿個九成像,卻始終沒等到傳喚。
興許是因那位過世夫人的緣故,蘇婆婆待她的態度日益好轉,後來也準她在別院閒逛,不必一直困在細柳院內。
只是再外的那層大門,是出不去的。
而不知因何緣故,沈裕很少再來別院這邊,容錦不必擔憂會撞見他,更是長舒一口氣。
入夏後,陰雨連綿數日,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容錦打算給蘇婆婆繡個松鶴延年的荷包當壽禮,可這幾日天光不好,白日也總是昏昏沉沉的。加之時運不濟,她繡那鶴眼之時竟扎破了手,血滴滾落在布料上,格外刺眼。
她含著手指,再看這繡了大半的荷包,心疼得要命,眼皮都跳了下。
雖說是能想法子補救,可這是要給人的壽禮,沾了血總是不祥。容錦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棄了這繡品,再重新趕一份出來。
時值黃昏,容錦倚在窗邊,藉著昏暗的天光重新挑選配線,正琢磨著怎麼才能快些趕工,卻忽而有久違的聲音喚了聲“雲姐”。
容錦梳理絲線的動作一頓。
她已經有許久未曾見過商陸,再聽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些陌生。
見他就那麼站在雨中,渾身上下溼淋淋的,額邊的碎髮被雨水黏在臉上,容錦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招呼道:“怎麼也不撐傘?快進來避避雨……”
“雲姐,”商陸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沒了一貫的笑意,帶著些少見的凝重,“公子找你。”
容錦的眼皮又跳了下,沒來由地想,原來方才扎破手是個不祥的預兆。
“好,我這就去。”容錦將理了一半的絲線放下,順道遞了帕巾給商陸,“去讓廚房熬些薑湯吧,雖說你習武身體好,但萬一著涼了總也難免不舒服。”
“我還有旁的事情要辦,下次會記得的。”商陸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笑意,稍一猶豫,還是飛快地補了句,“公子今日心情不好,若是有什麼吩咐,你別違背。”
容錦撐開油紙傘,抬眼看著其上自己繪的那幾片蓮葉,應了下來。
被困在此處數月,容錦將別院裡的景緻看了不止多少遍,唯有沈裕住的這片竹林未曾涉足。她踩著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一路走過來,鞋襪與裙襬都被積水沾溼,黏膩的感覺揮之不去,甚是難受。
容錦在簷下收起傘,拂去鬢髮上沾染的雨水,忽而想起沈裕的腿傷。
她記得荀大夫曾經提過,說沈裕這傷在冬日和陰雨天最易復發,一旦發作起來,便如群蟻啃噬,比疼痛還難熬。
他這次回別院,難不成是為了養傷?
可此處並沒有那股藥酒的味道,進門後,容錦甚至嗅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倒是讓她想起初遇沈裕那夜遇刺的情形,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雖是傍晚,但房中已經點上了好幾盞燈。
微微跳動的燭火映在沈裕那沒什麼血色的臉上,明明還是那張清俊無雙的面容,甚至還帶了些若有似無的笑意,但容錦還是感覺到商陸的提醒——
沈裕他的心情確實不大好。
沈裕手中把玩著塊印章模樣的小玩意,漫不經心道:“我從前吩咐你的事,做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