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焱想抱抱她,可伸出手又縮了回來,想到她方才說自己老,他轉而又去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道,“是啊,我都記不清自己多少歲了,你還這麼年輕。”
“少貧嘴!”鳳嫮生瞪了他一眼,心中又氣又急,眼淚控制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你今日若說不出合理的解釋,我還是會離開的,我不但會離開,還會詛咒你,詛咒你一個人孤獨終老,老了都沒人肯要。”
看她又哭又咒他,還哭得那樣傷心,鳳焱終究沒忍住,伸手擦去她臉上滾燙的淚水,嘴角彎了彎,“好狠的心!除了我,還有何人敢娶你回家做娘子。”
雲舟不知何時已離去,外間也不知何時飄起了雪。
白雪皚皚,映著峰巒疊嶂中的颯颯紅梅,將富麗堂皇的長生殿隱在雲霧繚繞的亂花之後。
殿內被打掃得窗明几淨,那副畫像就掛在正殿中央。
空曠寬敞的長生殿內,除了那副畫像,便是金水磚地上排列擺滿的紅木箱子,箱子描金畫彩,刻工異常精緻。
鳳焱上前,徒手將箱子一一開啟。
鳳嫮生跟著看過去,直到鳳焱開啟那隻放在書案上的小匣子,那匣子裡除卻一張摺疊整齊的燙金紅帖,便再沒有別的。
鬼使神差的,鳳嫮生伸手拿起,將那紅帖開啟,瀟灑凜然的字跡便一一躍入眼簾。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是合婚庚帖,她在少妤與白擎成婚時見過的。
鳳嫮生伸手擦掉湧出來的淚水,可那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般,怎麼都擦不完。
豆大的淚珠子從她臉上滑落,像脫了線的珍珠一般砸在那紅帖子上,瞬間便暈溼兩個人的名諱,鳳焱,鳳嫮生。
“嫮生。這四海八荒沒有任何人能代替你在我心裡的位置,別哭,嫮生,你別哭。”
鳳焱一遍遍擦去她流下的眼淚,“我之所以留著那副畫像,是因為這些聘禮,嫮生,她不是旁人,她是你母親。”
鳳嫮生一愣,方才那一箱子一箱子的東西又重新躍入腦海。
鳳焱轉身,自一隻箱子中拿出一本紅冊子,又走到鳳嫮生面前交給她,“我這做女婿的備下的聘禮,總得讓岳母過目吧?”
鳳焱這一句話將哭得泣不成聲的鳳嫮生給成功逗笑,“你……真討厭!”
鳳焱搖頭,“唉!為了娶你,我這輩分不升反降,還整日過得提心吊膽,一句話沒留神,娘子就要耍脾氣,鬧著離家出走,我…”
鳳嫮生撇嘴,笑他老不知羞,“誰是你娘子!你真是自作多情!你就那麼篤定我會答應嫁給你?”
看著這滿地的紅木箱子,還有箱子裡的東西,若是他臨時起意糊弄她,定不會準備得如此周全。
見他搖頭,鳳嫮生挑了挑眉,又揚揚手裡的紅帖子,“那你是何時寫下的這張合婚庚帖?”
何時?
到底是何時呢?
浮世仙途,長夜漫漫,他早已記不清了。
大概從她漸漸長成,模樣出落得越發標緻之時,他內心那將之據為己有的念想便一日強過一日。
他想過制止,可結果如螳臂擋車,那強烈洶湧的感覺像野草一樣在他心底瘋狂肆意的紮根生長,慢慢蠶食掉他所有的理智,最後只剩情之一字,在這滾滾紅塵裡越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