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我接到陳度的電話是在晚上八點。
電話裡他的語氣平靜,和平常別無二致,以至於我根本沒意識到在不久後等待我的是一場風暴。
在陳度家所在的那個小區,我在公園裡看到了他,陳度坐在長椅上,穿著單薄的毛衣,晚風吹亂了他的頭發,眉眼還是那樣柔和,和初遇時一樣。
“有東西,落在這兒了。”陳度輕聲說,“不過忘了拿,以後有機會,你能幫我拿嗎?”
我有點茫然的點頭,心裡卻疑惑為什麼是過來找東西的卻忘了拿東西。
“是什麼?”我問他。
陳度也反握住我的手:“日記。”
“你還寫日記嗎?”
“寫。”陳度笑笑,“都是隱私,不方便給別人看。”
“噢。”我點點頭,“我盡量忍住。”
“以後你拿到了,可以看。”陳度閉了閉眼,輕輕撥出一口氣,“在我臥室的書架上,最裡面一冊。”
那時候的我還略顯喜悅的告訴他:“知道了,書和日記還是能分清的。”
夜晚的空氣有些涼,天上沒有幾顆星星,僅有的幾顆盡情發著光,周遭樹葉摩擦發出輕響,傍晚的小區沒什麼人,整個世界好像都陷入寂靜。
陳度的頭不知從什麼時候靠在我肩上,他的發絲很軟,輕輕蹭在我的脖頸上,我聽見他說:“許諾,要是能一起去芬蘭就好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這個,我說:“嗯,等你高考完了我們就去。”
“那天你說了之後,我就去查了一下。”陳度抬眼時能看見星星,耳邊有風聲,“確實是很美呢。”
慢慢聽出他話裡的不對勁,我便不做聲了,靜靜的聽他講。
“許諾,快點長大吧。”陳度的指腹在我手背上摩挲了幾下,聲音響在我耳邊,“還要多吃飯,你好瘦。”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好像也越來越縹緲:“不要聽別人說的,他們說的都是假的。”
“我見你第一面就知道了,你和他們說的不一樣,你太不自信了,可是你明明很好。你不信自己,那能不能試著信我?”
我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猛的側頭望向他,不過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只能看見他的頭發和隱隱若現的五官。
“你很好。好到我見你第一眼,就想了解你。”
“所以好好長大吧,就當是為了我。”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握著他的手不自覺握的更緊,我能感受到陳度的手慢慢松開了,他的力道越來越來,聲音也越來越小,好像我們的距離很遠,但他就在我身邊。
我和陳度好像越走越遠,到最後連背影都模糊不清。
“陳度。”我緊緊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因為害怕聲音都帶了些顫抖,“你什麼意思,別嚇我好不好?”
我心裡很清楚,陳度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更不會拿這些開玩笑。
可我太害怕了,陳度那些沒來由的話,好像將我們推向了一個沒有盡頭的深淵,看不到未來,也沒有光亮,只有漆黑一片和寂靜無聲。
為什麼這麼突然?那時候的我壓根不相信,陳度太好了,老天爺不會虧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