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還趴在地上顫顫巍巍不敢起來的婦人道:“起來說話。”
那婦人才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卻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昭月索性把視線落到另一人身上,那人見狀冷笑一聲,盯著旁邊的婦人道:“怎麼?讓嚇得把你那一套說辭都給忘幹淨了?”
那人轉頭對著昭月直直跪下,道:“大人,民婦劉安氏,和他們家是鄰居,這今兒個早上我們家養的老母雞下了幾個蛋,這女人卻非說這蛋跟他們家養的那隻公雞脫不了幹系,非要撇一半走,您說說,哪有這麼不要臉的?”
昭月眉心一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沉吟片刻,剛想開口卻見一男子進來拉住另一婦人,嘴裡唸了句:“嫂嫂別鬧了,快些回家吧!”
那婦人一下就跟吃了炸藥似的,猛地甩開男人的手,哭喊道:“那不是你的兒子你不心疼!我…我這不也是沒了辦法嗎?束兒病了這麼多天,一直不見好,就唸著想吃個雞蛋,我能怎麼辦?你大哥好幾日沒往家裡寄過銀子,我知道咱一大家子都難熬,可我也心疼孩子啊!”
昭月眉心微蹙,仔細打量著男人的模樣,總覺得有幾分熟悉。
那婦人嗚嗚咽咽地哭了半晌,見男人說不出話來,便對著昭月哭訴起來。
“那正好也讓這位新來的大人給我評評理,我嫁進這家這麼多年,受些委屈不算什麼,可我給他們家生的大孫子,怎麼也要跟著受委屈?”
男人面上閃過幾分難堪,一直垂著頭沒敢看昭月,輕輕拉了拉女人的衣袖:“嫂子別說了……”
“我就要說!”那婦人道,“家裡又不是一點兒餘錢也沒了,公爹手裡攥著個小銀鎖,非說是給那個早就被他們家賣了的姑娘留的,保平安。可我說句不好聽的,那姑娘都被賣了多少年了,還活沒活著都不知道,留給她還不如給一大家子多買點兒吃的。”
昭月沒接話,起身一步步走到二人跟前。
男人驚慌,連忙拉著婦人一起跪下,道:“大人莫要怪罪!我嫂嫂婦道人家嘴上沒個把門的,若說錯什麼話了您別同她計較!”
可等了半晌卻還是不見昭月回應,男人忍不住稍稍抬頭看了一眼,正巧瞥見昭月下巴和脖子間的那顆紅痣,驟然怔住。
昭月有些侷促地坐在凳子上打量四周陳設,手抓著膝蓋處的衣料揉捏出一片褶皺。
平荷有些尷尬地把那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完好點的碗洗了好幾遍,才倒了一碗用剛借來的茶葉泡的茶給昭月端過去。
畢竟這許多年沒見,她早不記得這家的草兒妹妹長什麼樣了,一時心急,還脫口就是一句人家說不準早就沒了。
如今人家光鮮亮麗地坐在這,兩人面對面怎麼也覺得尷尬。
昭月接過茶碗禮貌道了謝,低頭一看,說是茶葉,其實也就是一堆陳年的茶葉沫子掃一塊兒泡的。
平荷尷尬笑笑,道:“家裡是真沒什麼好的了,你別嫌棄。”
昭月搖了搖頭,端起來抿了一口,道:“挺好的。”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說起來這個平荷還是他們鄰家的女兒,也是從小玩到大的。
昭月記得她從前生得極好看,可如今卻連認她都沒認出來。
男人杵在門口,一直沒敢進來。
昭月有些恍惚地想,這人的身影似乎佝僂了許多。
昭月勉強笑笑,起身道:“帶我去看看束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