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閨女
“這閨女馬上就不是自家的了，您好歹通融通融，出門前叫她吃最後一頓飯。”
“誒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都賣閨女了，又擱我這兒瞎折騰。怎麼，怕以後她得了好命富貴了記恨你們啊！”那人吐出一口濃痰，笑得人心煩。
小草兒把頭埋得更低了，卻還是聽得格外清楚。爹跟人賠著笑，最後留她再吃最後一頓飯，娘把一碗薄粥“啪”的一聲拍在她面前，轉過頭去像是抹了把淚。
她爹嘆了聲，道：“丫頭，草兒，喝吧，喝完了，咱們這輩子也就清了。”男人有些失神，“你也別怨我們，女兒家不值錢，下輩子託生個男胎，也就享福了。你還有那麼多兄弟姊妹，總不能叫他們都餓死……”
“你跟她說這麼多幹什麼，趕緊吃，吃完了趕緊走！”話是這麼說著，娘卻還是把一個雞蛋拍在草兒跟前。
草兒看了一眼，不想吃。家裡就一隻下蛋的雞，雞蛋有時候給哥哥，有時候給弟弟，反正輪不到她們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娘親嘆了聲，放軟了語氣：“吃吧，你是家裡模樣生得最好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沒出息，有錢人家當你是個寶，從我肚子裡出來也就是比別人多賣幾個子兒。你以後過得再不好別怨我們，過好了也不用想著我們，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你也當自己沒爹沒娘，這樣心裡頭都好受。”
小草兒還是沒說話，端起那碗粥，慢慢喝了起來。一碗粥進肚，人牙子恰好繞了回來，小草兒看了一圈兒，全是女娃娃。
有的哭鬧，有的和小草兒一樣沒什麼反應，還有的甚至有些高興。
如果命好了賣個好去處，以後就能吃飽飯了。
小草兒默默聽著，把頭發弄得更亂了。什麼叫好去處呢？反正模樣長得太好的不一定能去什麼好地方。領她出來的那人就是個跑腿兒的，也不管他們長得好不好看，領走便是，趁轉手的工夫，草兒已經給自己弄得灰頭土臉了。
她娘說她長得漂亮才賣她，那她不漂亮了，這些人是不是就能放過她？
人牙子手裡牽了那麼多，反正也記不住，有大門路的賺夠了懶得在管她們，又轉手一賣。
最後繞來繞去轉了好幾手，就剩她們幾個。
有的是因為太鬧騰，有的是因為太笨，各種各樣的理由，反正沒人要。
身邊的女孩兒們哭成一團，人牙子說要再沒人買她們就全部賤賣到窯子裡去。
小草兒想了想，沒什麼差別，最開始那幾個長得特別漂亮的，也都是賣到那種腌臢地。
“誒，這幾個小丫頭多少銀兩！”
小草兒回神，只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站在人牙子跟前，人牙子見了他頓時兩眼放光：“誒呦這不是劉管家嗎？您今兒個怎麼過來了，府裡又缺人手了？”
劉管家沒接話茬，道：“你趕緊的，算好價錢，我都領走了。”
小草兒往他身後瞥了眼，已經有不少人了。
被落了面子人牙子也不惱，笑嘻嘻地伸手比了個數：“咱也是老熟人了，這都剩下的，便宜賣您，一個一兩，您都領走。”
聞言，劉管家冷笑一聲，道：“你少蒙我了，五百文一個，王府買回去做粗使丫頭的，這幾個模樣可都不算打眼的，你不賣，就等著砸手裡吧。”
“行，五百就五百！”人牙子答應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