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這麼做純粹因為疲倦至極。
去做女人,和一個戰士,
此事本身平平無奇。所有動物都如此,
為什麼人不行?
是什麼更深的事物,
讓我感到天需讓我從命,
若它叫我做愚人和弱者,
我也無能為力。
紅燃燒在她眼球裡,她再次看到那最熟悉和動人的景象:若在從前,她會如何做?轟開城牆,燒了這城市,剖開女人的肚子,吃了男人的心!嬰兒作養料,銀兵為貢品,嚎哭無處傳,伴煙隨火盡。這不是戰爭——這是屠殺——是複仇——對著人,對著債——對著天!
叫我為人,如何不仁義?已生轉流百戰地,尤為女子不甘心——若殺,是我的命,為何偏偏生這多餘的胸乳,更少的氣力,我固是女中豪傑,成了男人,難道不是殺得更容易?不,別做男人,別做人——給我這樣的命,不如抽出我的肩為鐔,割下我的頭為柄,融了我的脊作身,將我鍛成把刀,最合你的心意!血海為衣,光電如影,流多少血,方使這愚世迴心轉意,方抵天聽?
“……沒有天。”
她捂著臉,想了會,沉浸在那瘋狂的思緒裡,最後方吐出口氣,雖仍是惡氣難消,終叫自己冷靜。她靠回牆上,望窗外,輕喃此語,又想起過去,流血漂櫓的最後,她殺了的是那個,要給她換天的人。
“母親才是我的天啊。”她輕聲道,無奈笑了,舉杯,複飲龍血。天馬在她腦海內踐踏咆哮,她閉上眼,又想到那孩子,冰冷地望著她。
卡涅琳恩閉眼,張開肩,含笑,久久不動。
……我是個糟透了天,糟透了的娘。
她心想。
不錯,不錯;那銀發童子回答,
‘輪回’,我不是女子,也不會說,
跟你感同身受,只是看著你的樣子,
又及其餘萬萬事,我不由心生怪異。
叫女子打仗,真是多此一舉,
動物的腹部尚且貼著地,
女人的孕育卻對著刀劍的引。
作女子打仗,如何心能安,如何心不悔?
戰爭本兒戲,男子心愚鈍,女子心細膩,
能騙男入陣,難叫女成營。
女子若行軍,生民難維計,
天生人有命,何以欲速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