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崩
數崩pythagorean nuberbreaks)
……咕咚咕咚。
作家喝了一大口水。室內的燈光昏黃,照著四面的黑色石壁,身後盡是書架,地上擺著紅色的靠墊,兩個孩子,一個乖巧地盤腿坐著,另一個則已經躺下了,後仰著看向作家。水是那個坐著的孩子拿來的。他長著一頭棕發,眼如牛犢清澈,作家已喝下水,將水杯放在一旁,垂頭,用那金色,閃爍著空洞和情意的古怪瞳孔朝他望著,然後伸手,抬起那銀色的袖,撫摸那孩子的頭。
“快十二點了,你今天還講不講?”躺在地上那紅發孩子冷眼向上望,看牆面上的表:“我媽肯定會罰我,但我感覺你快結局了,要不趕緊講完吧。”
這屋子是極盡混亂的,有各式各樣的建築,時代風格:牆上掛著一隻石英錶,鍍著樹脂,牆面下又立著那行動緩慢而時有差錯的古老擺鐘;這三個人,高個子男人穿著銀袍,棕發男孩身著亞麻裡衣,而那紅發女孩則穿著一件t恤了。
“……小沒良心的!”那作家因此嗔了一句,繼而嘆息,抬起了頭。)
我當然會繼續,但你得讓我休息會——你這冷酷無情的孩子,原來天性如此,我終於明白為何你父親是玫斯摩了,我倒寧可你像卡麗安點!
“正相反。”孩子評價:“二爸就算不耐煩也會給你端茶送水,媽會叫你給她端水。”)
作家不予置評。他完全沉浸在對自己辛苦的嘆息中,自然不向這個殘酷的成果吞噬者,而是那個良善,耐心的聆聽者,他見他清澈而樂助人,樂予以關懷的眼如此誠摯,似隨時準備獻力而為地望著他,不由面露笑容,哀傷而寧靜。他再次伸出手,輕輕揉著他的頭發。
“濟川。”他輕聲說:你真是個好孩子。你是個最好的人。
這句話顯然令他動容。機械的閃爍和情感的亮光並時在他眼中出現,而事實上,並非是那催促而是這無言的關懷,使他回到了這講述中。他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嘆息,然後繼續開口。)
我必須休息——休息是為了繼續。你們只負責聽——不知我寫,我講出來是多麼難熬——我身後的所有書,不管是蘭德索裡德的還是蘭德克黛因的,都沒有這本書寫起來費心,折磨!——書,通常就像黏土一樣,互相生産,脫離不了另一本,因此你要是去蘭德索裡德佔領區留學才非得漫天引用,不管是有名字的還是沒名字的——我寫這書的時候,一本書也沒用到,全用的是我自己的記憶,去捉那本不可被文字捉住的東西——我們蘭德克黛因人最看重的事物——
“快點啦。”那孩子道。
“德仁。”另一個孩子小聲提醒。作家不管,他哼哼唧唧,挺委屈道:)
愛!
愛沒法建構,也沒法解構,不像其餘所有文字所描述的內容。愛需要的就是一個音節,它甚至可以是,‘啊!’,‘噢!’,這就是全部了,且這也是我們的本源。
蘭德索裡德人更看重其餘的:文明,理性——包括物理,心理,生理,自我發展,成長,自由,獨立。就算他們說到愛,跟這些沒完的列表也脫不了幹系,還有遊戲——他們可愛遊戲了,生活在二十平米的房間裡留下的惡習。
然後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我這本書的——我寫的是歷史——他們把它出版到了‘小說’——虛構文學分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