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送她們倆到堡壘迴廊前的樓梯間:梅伊森紮貢如今的裝潢跟過去幾千,幾萬年差異不大,唯是僅有的幾個特殊房間配布了廣陸裝置,數量被嚴格控制著,因為‘不願失去其傳統文化’,但更多人懷疑這可能純粹是出於對大興土木的懶惰。話雖如此,當人向下,看見孛林的夢土時,也許也會認可前邊的說辭:太多事不適宜進入這座城市。
分別前,梅濟川回頭,擁抱了作家一下。他有很多話想說,比如,辛苦了,一個人很孤獨罷,之後呢?
但他都嚥了回去,只說:
“你覺得迦林女神會回來嗎?”
作家苦笑:“這個嘛——”
那是深夜三點,孛林古老,莊嚴,凝結了蘭德克黛因歷史荒美的古堡裡忽然響起了一陣節奏簡單而極其勁爆的電子音樂,內裡一個幹澀的男生用廣陸流行樂經典的唱腔快速淌著詞,沒什麼含義,只是幾個單詞,重複:
愛愛夜 愛
我把你往車上帶
週六夜不眠
很奇怪;沒人否認,大多廣陸歌詞翻譯過來都是這麼古怪,藍鳥飛過,不曾別眼,而作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
梅德仁和梅濟川趕緊跑了,聽見吼聲從上方傳來;兩人跑過樓梯,看見窗外的月亮。
——梅建國——把你的水原情歌王給我關了——
作家咆哮:別在這堡壘裡擺弄你從廣陸帶回來的破銅爛鐵,尤其不是半夜三點——
“啊,親愛的維格,”兩人聽見下邊傳來個低沉醇厚的男聲,像時刻醉著酒般:“你不也這麼晚還沒睡?”
要不要我陪陪你?
兩個孩子向下看,見到那雙如春般的綠眼睛;蘭德克黛因的命運回望她們,飄散著墨色的發。
“嗯……”梅濟川哆嗦,不知該說什麼。
“這怎麼可能維持得了生活!”梅德仁已經開罵了:“我看我們要完蛋了——”
她們在夜色中跑走了,伴隨著來人輕快的口哨聲,說著:慢點——慢點,親愛的孩子,因為,無論你接受不接受,這就是我們的故事,我們的現實。
這人抬頭看向月亮,面帶微笑。
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像時至今日,月亮依然懸浮在蘭德克黛因上,望著我們。
因此,好吧——晚安,親愛的孩子。我愛你們——即使我的魂魄耗盡,形體無存,心也破碎——我仍然愛你們。
而他便這樣上行了,穿行在月色中,背後,歌聲回蕩,落在黑湖上,龍骨沉睡,夢鄉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