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文聽著,有些怔愣,而後終於長舒了口氣:“——原來諸位說的是剎山和厭能那兩個偽神。”但話及此處,他又是後怕:剎山和厭能,盡管在各級靈法教育裡都是被嚴厲批判的物件,但同樣也是廣陸有史來最強大的兩位馭靈師。兩千年前,廣陸人奮起反擊,正是在這位‘聽神者’的帶領下擊敗了那兩人,將他們拖入封魂棺,從此結束了暴政,不過,時事輪回,如今,藺聞彥自己,也……
不對。
海清文皺眉,繼而睜大眼:
“——你們是查到藺聞彥所聽的那位神——那位兩千年前忽然消失的真神的訊息了,是嗎?祂——”
然而海清文有些不知怎麼開口,也明白了當下的困境:魏承運已說了,廣陸有文字記載以來各類古籍所錄的‘神’,其實都是偽神,眾人因此對真神毫無概念,那也才是他真正的問題。而,海清文在問這問題時,也不曾期待得到回答,但此時,望向眾人,那相反的結果,才真正震撼他的心。
眾人的面孔是沉重而靜謐的。
何為神——這問題,對人來說幾是不可回答的。
……但若能回答?
他的額頭上出了汗。魏承運說完前言,將發言權遞還給成曉雲,使她開口道:
“可以這麼說罷,但,說來話長。”她開口道,面色複雜:“雖然證據鏈尚且不完整——但前段時間,知維姐一個意外的想法令我們産生了些猜測——知維姐自從聽藺師爺說俄家人是還對面那陸地的後裔,就拼命地翻閱祖籍尋找一二線索,但一無所獲,最終,卻靈光一現,想到了俄家領地的名字——‘覆舟山’!”成曉雲有些激動:“在海對面,要怎麼過來?用船!知維姐就想,說不定,這覆舟山的底下,也許真的藏著一艘船,緊急帶隊回到了鐮州進行勘探,沒想到……”
成曉雲不說話了。海清文心急如焚,看向俄知維,見她面色有些恍惚,片刻後,才轉頭,緩慢道:
“我們沒發現船,”她解釋:“但發現了棺材。”她做了個手勢:“俄家沒有將棺材埋在山下的習慣,我們當時已將地層轟開了大洞,顯然不符合墓葬的習慣,而且,那棺材,不是普通的棺材。”
俄知維道:“全部都是封魂棺——成千上萬的封魂棺,堆滿了山體。‘覆舟山’覆的舟,就是這些棺材。”
天是敞亮的,海清文卻感頭皮發麻:他對封魂棺倒不陌生,國會山中就擺著一些,而那被和墓葬所相聯系的毛骨悚然的旗幟,很大程度上被英雄主義的氣息削減了。知情人通常會認為封魂棺封印的是魂魄而非□□,自然也不存在死亡,但從俄知維的神情中,他能看出,起碼,她所發現的這些封魂棺內,封的不是靈魂。
“……裡面有屍體?”
海清文問;俄知維點頭:“大量的屍體,全部都已腐化了,我將骨頭帶出來化驗了一些,半衰分析顯示這些人的死亡時間在五萬和三萬五前年前不等,深處可能更久遠,且屍體上沒有殘餘任何的靈能,推測可能早已被封魂棺抽幹了。但棺材內倒是殘餘了一些陶製品,我從來沒見過——東西我沒拿過來,但拍了照片,海大哥,你可看看。”
手機被遞過來。海清文皺眉看著,見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挺精緻的陶碗,大約是在表層塗抹了北地的黑土,燒製成黑色,而用刀刻出了底下的白紋;畫風有些抽象,但也不難看出,似乎是一群體型小的人類,對著一個若女性樣的人物在跪拜祈求,餘下的背景皆是波浪,無疑是海。他的眼眨了眨,幾在電光火石間,閃爍其中的聯系:
海——祈求——舟?
海清文滴下汗水。複而,那日藺聞彥的話語又浮現在他心中:還對面的那片陸地,是片屬於神的土地。
四下安靜,過了許久,海清文才開口,聲音艱澀:
“……封魂棺,才是通向海對面那片陸地的‘舟’,” 海清文喃喃:“這陶碗的主人,是希望透過進入封魂棺……前往那片陸地……?”
言畢,海清文似想到了什麼,猛然抬起頭,看向眾人,道:
“那——難雲阿,那個所謂‘厭能’的分身——他的靈魂不是被封魂棺‘洩露’了,而是——”
“沒錯。”有人迅速接上;連胥息能都正經了些,抱臂道:“要這麼推測,唯一的可能是,厭能‘透過了’封魂棺的考驗——他的靈魂,或者,起碼是他的一部分靈魂,乘上了封魂棺的‘舟’,去往了海對面的陸地,但反被煉金學會捉住,生生拖了回來——你要問我是什麼考驗,我也不知道,只是你要觀察過封魂棺內不同人身體的狀態,就不會否認這個猜測。”
胥息能撇了撇嘴:“我和佑南關繫好,讓她幫我看過——我們的大英雄藺耘師爺的身體,一點腐爛都見不到,相反有些人的身體,就像知維姐看到的一樣,已經風化了。這固然跟靈能含量有關系,但已經提到了靈魂——你覺得這差別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