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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2 / 3)

墨伽沙沉默著,有風吹動她的發,只是許久無言:帳外,士兵正在架設使船降海的長木,眾將士的精力和力氣,人可清晰見,在三年來以瘋狂的速度增長著,由墨伽沙這類曾生活在繼承者之戰後來龍年代的人看,其景在繁榮生機下唯引起那深深頹唐:這二十年的時間是為了什麼?那苦苦追尋的善夢,似只是時間無盡的長河中壓抑了那必定萌芽人種與以瞬間;肉芽在血管中穿梭,迸發以破土在即的力與欲,在那勞作,壓榨到極限的勞作後,她們這孱弱的美德福音,即刻將被理性的控制取代!如此想,她幾乎無法動彈,唯在那聲音從後傳來聲,恍然回神:

“你害怕嗎?”

啊!墨伽沙因這聲音顫抖了一下——因聽在她耳中的,竟是個低沉的男聲!忽而,在她腦中,記憶分明不存之處,浮現眼周的是一片燃燒的藍。她不敢回頭,因彷彿看見那發紅如火,藍眼藍袍的男子,坐於王座上,問詢她對自己必死的命運,是否害怕——她不敢回答。是的,因為她知道,若她回答,是,她會登時頭首分離,因此人將以血的鮮豔教與她如何面對輪回諸生的宿命——若她回答,否,她的顫抖會將她出賣,她會在極度痛苦中,血盡而亡,因敢逆反這君王裁決的真實——不,不。她不敢,因為她見過,她瞭解他——

“你害怕是自然的,沒關系。”她身後的人說。墨伽沙回頭,與她望著。帳外的勞作聲仍在繼續,她垂頭,看向此人的藍眼。在這一刻,她似頭一次感到,那雙常燃非凡之火的眼,也是平凡,如常的。

眼淚倏忽滴落。“對不起。”副官道。她跪倒在這女人身前,為自己心中的恐懼道歉:“對不起,閣下。我真的——”

那雙手碰到她的肩,也令她似觸火似地願回彈,然,火嘆息,若散開,將她包裹了。她感此人稍傾身,輕輕扣過她的肩,用粗糙的戰袍和溫厚的體暖,將她抱在懷中。她的眼,不可置信地睜著,繼而有淚滑落,伴隨她的啜泣。

“你變了啊……”她呢喃道,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

她是在說安多米揚嗎,那個她從小陪伴的少主?還是說,她在說什麼別的人?

記憶無法回答。擁著她的人只嘆息:

“你怕,也實為人之常情。”那手拍著她的肩,輕聲道:“你一輩子,也不曾為自己活過,尋找過答案,辛苦你了——墨伽沙。”

她抬起眼,怔愣,澄澈地望她,見到的是那堅定而沉穩的藍色;火被包裹其中,像光一樣,再不灼人了,只有它在燒著自己的烈度,順著溫暖,傳至她的肩。

她聽她說:“但我向你保證,墨伽沙——無論我是否是折旗之將,這場戰役,只有勝利!你願意為這一戰,出一份力麼?”

安多米揚輕笑,苦澀,又有些自嘲:“世上戰役千千萬萬,為靈魂而為的聖戰,卻百世難逢。但,到底,人為了自己戰鬥,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不會逼迫你。”

啊——

在她手中,她忽然顫抖起來;這張臉,在她劇烈的感情波動中,都似被淚水掐得變了模樣。它更張放,明豔,鋒利了;那夾雜著白發的黑發上鍍上一層夕陽般的火光,像山崖上的紅樹,漂浮在她的心中。

卡涅琳恩!她的心無聲地,茫然地說——那在山坡上孤獨地蜷縮著的孩子,受選之紅——我侍奉的,折斷了我頭顱的君王——你經歷了什麼,看見了什麼,使你再不一樣?她想問問她,但那靈光夕陽的一瞬,剎那而過,墨伽沙,唯發現她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安多米揚的手指,輕輕撫著她的面頰。而,不知為何,仍懷著恐懼,她卻笑了,悲傷,委屈,卻又虔誠地,對她說:

“我願意!”

我的王啊。

她將頭低向安多米揚的手指,親吻她的手背。她望著她,莊嚴而鄭重地,承諾道:“多謝你,墨伽沙。”她以她不知的言語,發此償還的諾言:

“在洗清此身使你們蒙受的冤苦之前,我絕不血盡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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