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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愛遺跡 (2 / 4)

“你弄不錯的,蒙靈。”苔德蒙斯輕聲說:“你忘記老師和我們說的嗎?我們的靈魂不一樣。”

但說不定,我們死的時候,靈魂會重新融為一體……

不知為何,她忽然為這話顫抖。世界是紅色的。她的身體盤旋,如無盡的螺線,當她說:

“戰爭已結束,我們獲得了勝利!”

這就是你眼中的樣子嗎,當你站在那山丘上,這樣看著我,

我的眼睛,是否也是同這血狂般的猩紅?)

她落音一刻,戰吼歡聲爆發,驚起原野鳥雀,逐夜而去。任務確已完成,那最後的義務也盡了,但她還是不感輕松,反筋疲力盡,頭腦昏沉,不知對誰,不知是何意,喃喃:

……所以你才永遠無法相信我?

無論我對你說什麼,

無論我做了什麼。

她轉過頭,見苔德蒙靈跪倒在地,抱著那頭顱,身體顫抖。她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只願能回到山上的主營,不跌倒在此。她咬牙前行,拒絕了所有人的扶持,勉力向上,隱約,可見一座教堂模樣的建築已在眼前。黑夜吞那紅光,迅速降臨,不過百步,視線已漆黑,遠處那神堂的燈火如幻夜之光,引她前行,然終在便似觸手可及的瞬間,她雙腿無力,猝然跪倒,陷入草海,如被沼澤所吞。隱約,她視線的昏沉中,可見有人從內跑出下,向她奔來,但便是如此,她卻全不感欣慰和安然。帶甲墜地瞬間,她喃喃道歉,不知對誰,至救治她的修女亦驚恐與她對話,期望她保持清醒。

“……我是個軍人。”她說。

“是的,昆莉亞將軍——”那修女道:“您是個了不起的軍人!”

她搖頭,沒了動靜。夜風吹拂納希塔尼舍首府外的山崗,將二人的影子都掩埋了。她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在誰說,只是喃喃:

我是個軍人。

我是戰爭的奴隸——所以我敵不過這個世界。

而這個世界是紅色的……

鐘聲從達彌斯提弗的內牆傳響,間隔漫長,而連續三次,由先時她曾在凱旋時聽過,如是不忘。三人同行,兩人起身而望,她續而仰頭躺下,目視天空。晴空有雲島漂浮,淨白飄渺洗刷天河,地面待羊群呼嘯,恍然洶湧如白浪,她在這嘈雜連綿的牧群嘶聲中不尋寂靜,唯以面上的冷感維持幾分天國之麗。遠處,牧群之盡幾匹大馬輔以響亮鞭鳴人聲跋刺入內劈開羊群,在她仍眼望天空時,已揮手中書信,奔射她們面前。

她依然未動。瑪文妲先前坐著,見騎手來也撐地起身,仍挺拔穩固地向前走,只是旁人可能不懂,她卻明白,上回她自運糧時用大了力,傷腰部的韌帶肌肉,現在走路都不利索,而如今此類事也無處不見,她邊在羊群無悲無喜的群哭之海中以漠然面色望天,邊數瑪文妲的影離她去,暗嘆悲觀之氣,置身事外。

這理應燃燒殆盡的身體,既不按照機體命運陷無名瘋狂,又不能瞬息之間戰死沙場,如此行將就木,有何傳書和訊息值得注意?心雖如此,似過去兩年般,她卻更不快這看似不合群從中的身體,仍在側身抬耳,屏息靜聽:

“……昆莉亞殺了阿嵐科,奪下了納希塔尼舍的‘高原城’,亦俘虜了苔德蒙斯。”此報信人,帶淡淡喜悅,比之戰爭成功,更若見自己已預設的棋局在機械臂的幫扶下完成,或依食槽水罐喂養的墓群茁壯成長的一絲養育歡欣,配以那柔和而沙啞的聲色,遠至尚躺在草中山丘之上,她亦能知是奇瑞亞:“納希塔尼舍的戰爭勝利了。”

掌聲寥寥,祝賀一二,似不止她,餘人也不再為慶典施禮獻身,而都依當下真實,既不過分高興,也對情形不生怎樣瞭解,於路旁鼓掌似出面捧場,不過在她冷笑之時,很快又發現,其餘眾人的冷淡,跟她的冷淡,原不是一回事。她的冷淡,是出於情緒,而其餘人的反應,顯然是由於知道她尚不明的內情。她聽瑪文妲開口,頓皺眉頭,仰臥起身,注視其下,而正在那時,這群羊響亮的喜哭,攢動著草海起伏和脖鈴長鳴,使得那聲音卻不真切了:

“看來可到下一階段了……他們時候……開始進攻……”

“這個要看機遇,不過,我們也不是不可以,找個機會,讓他們提早些。”

她坐在草地上,芳草從頭上滑下,那根尾已被烤焦了,她的發,在那之旁,也是滾燙如金,燒灼指尖,更使她惱怒:又在說什麼?她怎麼什麼也不知道?

但她也無法,現在再起身,加入她們,而剎時此情形就讓她明白,這結果大抵是雙向的:她一再不願加入,而見者略施隱瞞。她向下看,見那遠綠之中,奇瑞亞抬頭,翩然一笑,正對著她,可說這簡單猜測至極正確。一無所知,此雖無妨,因她們這類人本身,從命運伊始便需盡可能茫然才好,既像那洶湧的水中浮木在裡頭旋轉過了大川,何故現在反想清明瞭?她,一方面明白知情與否,對她這類人來說根本無所影響,但此時坐在山丘上,又不可避免地,面露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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