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稍止,柯雲森似停止深思,桌間因此寂靜。他能聽到他心的跳動聲,幾震耳欲聾,然他不敢抬頭,確認四周人是否得聽。他只能維持這個姿勢,等待。
“據這壁畫,血王和黑王的戰爭正發生在葳蒽的上方。一夜血雨,紅河浸染山林。”他向她解釋道,指著壁畫上一處似雨的雕刻:“血王不敵黑王,由他吞下了心髒。此後,黑王北行,攻破塔中守衛,興許再穿過白山,擊殺了白王,但如此細節,壁畫上就未曾記載了。”
她聽著,並看著那壁畫,心中略動。那感覺叫做壓抑;像孛林在雨前。
“……然後,那黑王怎樣了?”
阿帕多蒙搖頭:“眾說紛紜。據說他損毀了塔,自此也在暫時封存了龍心……您瞭解過這一部分嗎?”
她只說她知道歷史上龍心曾消失過,但不知道是多少次,什麼時候。“看來就是那時候。”她因此道:“那為何後來,龍心又再次出現了呢?”
阿帕多蒙的神情慘淡。忽憶少年事,他別過眼,望壁畫上一處如眼緣之物。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安伯萊麗雅注視別處,面上似戴一無面之紗,將其感意全盤覆蓋。
“他是有意這樣做的嗎?”
她問。他有些迷茫,問她是何意。她解釋說她注意到日常工作勞動中時常有些結果是無心之舉,而盡管有心時,結果也出任意料,譬如烹飪。這比喻自然讓他有些怔愣,片刻才反應,點頭道:
“這也無法考證,但或許,他確實是願封存龍心。”
他見安伯萊麗雅的目光竟有了些活泛,心中暗變:這孩子知道這件事嗎?
她父親——起碼是可能上的父親。
但她沒提及此事,只複轉過頭,再看葳蒽的城鎮。
“那看來是徒勞之功了。”
她平靜道,若是思索,令阿帕多蒙驚奇。他不想她竟會如此評價此事。葳蒽府邸的雜蕪間林風穿過,有腳步聲來。二人轉頭,見一人影,腹部有隆起,從林道後來。阿帕多蒙低頭,如不知該用何面目對待此景,只引安伯萊麗雅上前。
“您叔叔為您加派的軍隊應下午就到了,請您稍事等候。”他以一種力求坦誠但適得其反的方式對她開口,引她向路遠端緩緩走來那個人。如今林影不再搖曳,其體態便也清晰了,乃是個孕婦。
“我妻子。”他低聲道,像將這話嚥了下去。安伯萊麗雅誠有些不解,她不曾從這情境中感到任何特殊的含義,但卻似乎深以為恥——為他自己。四面的壁畫如對映般沉重地落在他身上,意義為她所不知,他卻感到了,那對繁殖催促的糾纏和後果。
“——很有意思,雖然技術性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高,但我必須承認,自內會選拔開始以來,還沒有一個人提出像尊駕一樣大膽的提議——您甚至提出了‘封魂棺’與這地理條件的聯系——不,您不用回答我,我只是隨口評論,見笑了。”
柯雲森以帶燒傷痕跡的手指翻閱那捲軸,時有抬目看他的閃爍,但見不清晰。他不敢抬頭,聽他續而評道:
“實踐上,您選擇的這個議題具有十足的緊迫性,因我們對‘封魂棺’的警戒,時至今日,仍未消除。去年,敘鉑.阿奈爾雷什帶‘環月’北部軍團攔截了‘聯盟’對封魂棺的最後一次突襲,據說他將那棺材埋入了北海深處,如其來時,而內裡的屍首早已腐敗,只其中那兩顆龍心,仍複跳動,堪稱生理不可解的奇跡——不,實際上是三顆龍心,據傳說,拉斯提庫斯的黑龍心,有八房八室,九竅玲瓏,實稱奇異……有這麼一顆心。”
他頓了頓。聽話人可感他抬起頭,用那殘存燒傷痕跡的面孔環視四處,最後留在他身上,深望著。
“在他確實消失了所有影響力之前,永遠不能掉以輕心。”柯雲森笑了笑:“不過我看這論文剩下的部分,和封魂棺關系不大,具體是論述透過‘海淵’的可能方案,老實說,尊駕要做好準備,因技術性的缺陷受其餘成員否決的可能,盡管我覺得此發確實不失一趣。倘若‘海淵’背後確有新土地,對我們的整個文明來說,都是一場全新的挑戰——我們繼續。”
他因此念道:
據沃特林極南地區傳說——確實曾有數類傳聞和直接目擊案例,證明‘海淵’後陸地狀物象的存在,同時隨‘真史’發掘,古南部聯盟曾有多次組建船隊,空中哨兵隊伍期望尋得出路的記載,只是無一例外被‘海淵’之火燒滅。最近一次考察,來源是舊王室年間的秘密行動,可證識‘海淵’之火同白龍血混合血龍脈之鱗粉燃起的藍色天火基本一致,目前但無任何直接透過的手段,但有一下兩點的材料,許證明透過‘海淵’之事,並非不可能,其原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