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半年沒有化過龍了。如今,四處都是戰後的廢墟,百廢待興,交通閉塞,資訊不通,似甚至無人敢言這事實。你一定也感受到了,是嗎,哥?”
兩人對視。一人若無奈,另一人,仍是悲傷,但若有些欣慰了。
“我們再也不能化龍了。”
那年輕些的男人道,如含著平靜而祥和的笑。
克倫索恩聽著,渾身僵硬。那聲音說著:“有什麼要變了。這世界,要永遠地變了。”
她們穿行在森林中,身邊仍是警覺的神色。她看見昆莉亞將克倫索恩放在樹下,面色疲倦,略對她點頭,之後便轉頭與羯陀昆定爾方面計程車兵交涉。塔提亞原先已談不上多麼緊張,見昆莉亞面上如此沉重的陰影,反心生不快。她坐在地上,看著克倫索恩閉上的,痛苦的面容,眼神淡漠,只語氣,似透著些關心。
“你在想什麼呢,少爺?”她低頭對他道,看見他劇烈地顫抖。
變——了。
他聽著,然後不禁苦笑起來;他不禁閉眼,雙肩顫抖,流下那替他在寂靜中哭嚎的,苦綠色的淚水,像一滴翡翠。風多清澈,這聲音顯得多麼高興而堅強——像因這結果,能忘懷自己的傷痛了,因為未來是欣慰的。倘這個說話的男人見到了未來的景色,又能笑出來麼?什麼變了?什麼也沒能變,仍在這糾纏,無盡的迴圈中……
他的兄長,因此是顯得理智的了,只苦笑,平靜道:
“各方面來看,恐怕龍心確實是失去了效力。個中原因,暫時還沒有確切的答案,關於飲用和食用龍血的效用,也有待進一步研究。我理解你的心情,昆廷——你從小,就是個特別不愛鬥爭,特別善良的孩子。但龍心失去效用此事,後果恐怕非你所願。”
他對這年輕男人道:“戰爭不會消失,相反,我們要擔憂的戰爭才剛剛開始。我們家族此番由於‘海境牆’之眷顧不似餘下家族那般損失慘重,乃是我們的天眷,但今後的運氣,不見得還有這時這樣好。倘若此後不能化龍,軍事力量的殊勝不一隻會讓戰爭,鬥爭,變得更為複雜。戰爭不再是龍與龍之間,甚至蔓延到家庭,餐桌,街道,每分每秒,我們要防範從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來的威脅——”
他嘆息。
“我們沒有時間耽擱了,昆廷,如我所說,從今往後,你我兄弟二人要擔負起維護海境的重任,需分秒必爭——”
“哈哈,還是哥思慮周道。我明白。”那年輕男人笑了,稍開口,將這綿延不絕的說理打斷:“哥說的,我雖知道得不如哥清楚,但也能模糊領略。但龍心消失,人無法化龍,再也不用以巨龍與否,劃分生死高下,於我來說總是好的。從前女人們害怕男人,因男人不僅比她們強壯,變為巨龍,更是相差千萬倍,如今不再有這限制,她們也便,不用這樣害怕了罷?”
他微笑道,笑容中卻染上些許思念,若隱若現,唯憂愁刺骨。“昆廷……”他的兄長道,欲言又止。他搖頭。
他看向遠處。他的兄長面容亦苦澀低沉。
“你不必再找那女孩了。”他率先說,低頭:“我親眼看著她死去——正是被這孩子的父親所殺。這不是他父親的錯,更不是他的錯,還願你不要因此記恨他。”
那年輕男人笑了,磊落朗朗。
“我知道。”他的聲音清晰明亮,傳到克倫索恩耳內,給他帶來一片金黃的空虛,像琥珀泛起的漣漪,澄明,引人贊嘆。他不知該想些什麼,不知該做些什麼。
他只能聽著。
“她父親是血龍王,怎麼可能會和在與黑龍王的戰鬥中倖存呢?我沒有找她了,只是心裡放不下。”
他——昆廷,看向天空,輕聲道:
“她其實不是個心腸不好的人,只是她不得不讓她父親滿意,讓她自己,不害怕。像我之前說的,哥——如果,沒有龍心,她不會——”
“像她看上去那樣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