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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 (2 / 6)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男人們——奪走了女人的龍心。

他們使她屈服於暴力,成為奴隸和玩物。足以摧毀人靈魂的侮辱和嘲弄接連不斷地被施加在她身上,所有的原因,不過是她們失去了那顆原本應屬於她們的龍心。那顆屬於自由的龍心。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千年。

一千年後,一個聰明的女人設法奪回了龍心。她奪回了龍心的力量,以血為媒介,賜予忠誠而敢於奉獻的女人,給予了這具身體,她原本應得的自由。她將男人放回到他們原本該處在的位置;將他們的規範中定下應贖之罪的痕跡,然而,這些加害者,厚顏無恥的罪人,從不悔改。

他們認為自己的贖罪是受害,認為先祖犯下的錯誤,和自己毫無幹系,妄圖再次將女人置於曾經的附屬和奴役地位,宣稱此為天道應然。

他們企圖再次奪回龍心,翺翔在天,以此為道。

水從她身中蒸發;她的面板,非是水色,泥色,而是一種深粉色。那毒血正從她身中迸發而出,她咬牙忍耐,聽眾聲縈繞,似針刺骨,加速這一迴圈,如醫用藥。三位‘仙女’,三位曾是‘鬣犬’的女子用粗糙和骨骼寬大的手有力而憐惜地推動她的肌肉脈絡,順那血的痕跡,順此血的親緣,重構她——焉有比她們更合適的人選?力量和記憶,罪惡同責任,以血傳承——新生和和滅絕,跨越與革新,以血為祭,她們瞭解這點,所以,她們,和她,確實分享了那深深的,超越親緣的愛。

心為力之源;血為力之脈。

她們俯身在這孩子身上,如繭將她包裹,聽她身體中奔騰的怒血,終於融冰九仞,決山而下:

因此,我們將你召來。

血聖女——為此畢生的大願,超越這為女之身,獻上靈魂

使你血洗這腐朽的世界,滌蕩濁世,化龍在天。

那劇痛,不知在敘述的何處漸漸止息。她開始沉默,入床榻,入那呼喚的血池中,大汗淋漓卻輕盈。她的眼在血紅的床榻上空洞而寒冷地半睜著,在意識明滅時,閃爍源流的判決:

若這就是你們的願望,這是簡單的。這是簡單的,至於就在這時刻,她已可以使這孱弱的人身破碎,如她在屋樑上的倒影所示。一隻長鬃的影馬,悄無聲息地逡巡在屋內,走入城市,在行人匆匆不曾留意的斑駁黑暗中,觀察這個將它召來的人世,聽見其凡庸的痛苦,凡庸的慾望,凡庸的情誼和凡庸的疼愛——這是容易的。它在天空賓士,使彩光披上黑色的遮掩——如果此為人世,它現在就可以實現這願望,撕開這偽裝和束縛,使天紅傾洩,藍電迸發,至天始至天盡,頃刻使之寂靜無聲——願望會被滿足。

……不。我……

它轉過那高身枯骨上的馬首,看向那呢喃所來之處。

日已在落下了。他披著鬥篷,站在城周的樹林中,緩緩頹坐。他的耳邊回響數年,數生,數世紀來接連不斷的混混惡語和嬉笑低語,令他在眼中最後昏暗的光芒中看見那已在城外水道深處等待的人身。吠陀先的面孔蒼白,年歲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如今,他仍若二十八時歲死於那毒液時的模樣,然這無魂的身影,已使他的操縱者在無數夜晚感到膽寒。那尚且模糊的因果代價催人肝膽,令他夜不能寐。他也會在聽見聯盟訊息時感到寒心,他也會在看見天下世人情理不通時憤怒——或許他亦在某時感那沖突:

若這世上的所有人,都變如吠陀先一樣無心無想,幹淨潔白,就好了……

笑聲從他身後傳來。他回頭,看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人,帶著孩子,在淺林中游玩。他的目光朦朧,一滴淚水,顫抖而糾葛地落下,沾濕他的唇瓣。

這婦人的思想是多麼淺薄啊!她恐怕對世間過去和現在的恩怨一無所知,只沉浸在她簡單的生活中。喜悅時她宜人,憤怒時候她也無理取鬧,悲傷時她不管不顧,歡樂時她關心她人。這樣的人有什麼希望 ,有什麼價值呢?

他的眼淚中,她的身上蒙著一層光彩。他再也忍不住,將臉埋在膝中,無聲地哭起來。

天馬向下降落;它聽到他的哭泣,感到他的淚水。它無聲無息地降臨在林間,撥開那束木葉,展開它在影中的長發,冰冷矗立,看向他——

喀朗。)

它想到:

你就是在這兒躲藏著我嗎?

它原可以實現願望,就在吐息之間,然,這光彩矇蔽了它摧殘萬物的雷光,使它的神,不得不退回到這具幼小人身中。肌肉調整,紋理順暢,深紅的血在她身下淤積;她的身體卻堅硬了,神困其中,漸昏漸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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